爱爱小说网 > 玄幻电子书 > 荆秋 >

第6章

荆秋-第6章

小说: 荆秋 字数: 每页3500字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啊,是的。”他恍然惊醒般抬起头,瞳里竟有不及散去的水气。
  
  我笑了笑,佯作没看见,继续低头吃汤。
  
  他也在吃,边吃,还不断在说好甜,好甜。
  
  是的,好甜,唇齿留甘。只可惜天明之后,再不知何日能尝。
  
  时间点滴漏去,大家不言不语,都在低头慢慢细吃,如此小心翼翼,仿佛谁都不愿改变这刻时分。忽然,几声咳嗽打破了这段宁静,我抬头,发现那家伙竟被呛到了。我忙去拍他的后背给他顺气。大抵触动了伤口,他紧紧皱起眉头。
  
  我问他如何,他摇头说没事,可攥着我的手,一直没放开。
  
  “师傅,我……我舍不得你。”
  
  我怔了一下,然后只是轻轻点头,“知道。”
  
  “师傅,这一别,枫儿不知何时能回,也……也不知能不能回!”他抬起头,竟有泪水凝在眼角,却被他死忍着不许往下掉。
  
  而我,只是依旧不断点头,不断地说“知道”。
  
  知道,知道,一切我已经知道,无需你再说出口! 
  
  ……
  
  ******
  
  明月当空,整幅大地泻满银霜,如同一面大镜,将月宫洒落凡尘的冷澈之光,又送回天上——带上了人间悲欢离合的唏嘘。
  
  叹,苍穹远远。诉,世事茫茫。
  
  一坛屠苏酒,撕开封口,酒气四溢。这是用“七情”浸制的屠苏,醇香却甘烈,还透出浓浓的药材味儿。
  
  其实枫儿的身体并不适宜沾酒,我亦酒量不济,但我们却一直在喝,从浅酌到豪饮,似乎已忘了时辰,忘了分量。只因他说「若今夜不斟,明日杯中,已再不是这轮明月了。」
  
  不负此月,不负此年。于是我们都心照不宣地放纵,谁都没有说出口,只是一盏接着一盏地喝,仿佛缺了这些酒气,便丧失了存在的勇气。
  
  “师傅……你是不是说过,无论我到哪里,你都是我的师傅吗……”
  
  我们并肩坐在地上,他转动手中杯盏,两颊绯红,目光迷离。
  
  我拽过酒坛,斟了一碗,凝视着杯中琥珀般的浆液:
  
  “你也说过,此生只有我这一个师傅,就算我不认你,你也是我的徒弟。”
  
  言毕,仰头一饮而尽。药材苦涩,烈酒烧喉,真不明白自己怎就痛喝了一夜。
  
  “知道么?”他染着酒气的声音又在耳边传来,非常的近,却竟毫不含糊,“中箭的那一刻,我突然好想知道师傅在干什么,我不断警告自己不能死,有人……有人等着我回去烧那顿年饭。在将军府养伤的日子,也只盼着快些回到山里,日日夜夜都想,担心这伤能不能支撑到回家,当庞将军说……”
  
  “好了,已成定局,别说了。”
  
  不知何故,我不愿听,将他的话打断。他却不知是醉意朦胧,还是任性顽固,打开了话匣子便不打算停下:“记得我第一次下山,回来后看到师傅那喜不自禁的表情,我有多开心。不过这次真的要走了,却想不到是那么平静,平静得……平静得让人难受!师傅你知不知道,其实我好想听你说一句挽留的话。我知!我知道……”他做了个阻止我说话的手势,“我知道你不会说这些肤浅俗气的话,但,但我真的只想要那么一句,一句可以让自己刻骨不忘的话!然后带着它离开这座大山,闯荡天下,可以让我在战场拼杀时,别忘记留恋红尘!”
  
  他说完,将手中碗酒一饮而尽,然后痛苦地闭上眼睛。
  
  摔出去的瓷碗,兀自滚了一圈,孤零零扣在地上。
  
  “枫儿……”
  
  我转头看他,觉得自己的视线也不再清晰,只朦胧间,看见他睁开了眼,正视着我:
  
  “枫儿是真的喜欢师傅的,幼时是这样,现在……依然没变!”
  
  我陡然一震,脑海当即回闪起四年前那一晚。醉了,真的醉了,而且这次竟然都醉得厉害……
  
  我踉跄而起,走到窗前一手推开窗,希望冷风可以吹散这一室混沌。
  
  冷冽的风当即扑脸而来,撞进屋内,却一下子灭了案上的烛灯,四周骤然暗下!幽凉,可异常明亮的月色,瞬间成了唯一主宰。
  
  我拍了拍额头,缓减重重的晕眩感,然后回身想去点灯,身体却猛然一倾,被忽然扑来的人撞倒在地!
  
  我仰躺在冰冷的地面,那人高高在上摁着我双臂,明亮得有些妖异的月光洒落在他背上,让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知道,此刻自己却是完全暴露在他眼前!
  
  “落枫!”
  
  我想叫醒他,但他依然重重压着我,牢牢攥紧我的手,仿佛害怕我会遁土而去似的。然后他开口了,那声音竟在颤抖:
  
  “枫儿是喜欢师傅的……我知道,四年前这句话惹你生气,但的确是真的,直到现在也是真的,哪怕日后我战死沙场,也从来没半分虚假!”
  
  落枫……
  
  感觉到有温热的水珠滴到我脸上,霎那间,我僵直无语,头涨得快要爆裂。
  
  “为什么……为什么我们只能这样……”
  
  他痛苦地呢喃,缓缓欺近我的发鬓。我一惊,喊他的名字,他却循声一下子堵住了唤他名字的唇。
  
  冰冷,颤抖,带着酒气的唇;缠绵,依恋,而惶恐不安的吻……
  
  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该做些什么,酒气让我混沌不清,像具尸体般愣愣躺在那里,感受着抱住自己的臂手不断收紧。胸前贴着炙热的身体,背后却是一片冰冷,这种感觉我无所适从,这种感情我更无法承受!然而本该推却的,身体却毫无所动,只是脑海里反反复复他方才说的话:哪怕我日后战死沙场……
  
  嘶啦!——衣襟忽然被他一手撕开,寒冽的空气瞬间冷了半身,意识也骤然一醒!
  
  “落枫!——”
  
  这一声我叫得歇斯底里,随即躬身,曲膝一顶,将压在身上的人摔了出去!
  
  落枫在地上滚了几圈,直到撞在桌腿上才停下来,他旋即翻身而起,直直瞪着我:“沉天……”
  
  那声音几近是痛苦的。我绞紧眉头,走过去,攥着他衣领一手提起,然后踢开门,把人扔了出去!
  
  寒风与冷雪瞬间将他包围,刺骨的剧寒让他陡然清醒不少。
  
  “师傅!”
  
  他从地上爬起来,重新望着我,满身落雪,狼狈不堪,只是那眼神——竟比四年前那晚更加倔强,犀利。
  
  还哪有半分酒意。
  
  我凝眉冷目,拂袖回身,“什么都别再说了,天将明,你留在这醒醒酒,明早,即去。”然后径自走入屋内。
  
  门,却没有掩上。
  
  ******
  
  冷风源源贯进屋里,吹了整晚,将整个屋子吹得如同冰窖。
  
  门一直开着,落枫却没再进来,院子里也是空空的,只有四个已经失去烛光的灯笼,仍在漆黑中摇曳不休。
  
  天,暗得厉害。月落星沉,那是黎明将至的迹象。
  
  新的一天,要到来了。
  
  这一十二年,也终该结束了罢……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极黑的崖边一闪而过,我霍然抬头,望向山巅。
  
  虽远在天底,但我却看得真切,骤然眉头一紧,撩衣奔往峰顶。
  
  ……
  
  越是接近山顶,心神越是焦躁不宁。
  
  终于赶到了深坑旁,放眼寻觅,果然在两块怪石之间,看到被烈风吹得站不起身的落枫。
  
  我忙蹬足提步,一把揪起他,飞身掠回山峰底下。
  
  一手将他丢落石台,狠狠叱道:“我没说过不许你到山顶吗?!你可知那些风就能把你撕碎!”
  
  他跪在地上,抱住自己双臂,身体仍然在微微发抖,“对不起,枫儿只是担心再也回不来,所以……所以想给师傅的先祖上碗祭酒……”
  
  说着,重重咳了起来。
  
  烈酒,冷雪,还有凶烈邪风,这伤疾未愈的身体又怎承受得起。
  
  我静静站在那,不知言语,只觉得心底某些东西在不断瓦解、碎裂,又不断在重结、弥合……
  
  良久,才转头望向东方,缓缓道:“天明了,走吧。”
  
  很淡的一句,如山涧晨露,清寒而幽寂。
  
  “师傅,”他抬起头,欲言又止,仿佛鼓足了勇气才终于开口,“方才那地方……”
  
  “我说是先祖立碑之地就是先祖立碑之地!你莫要再问!”
  
  这声断喝似乎真把他惊到了,然后旋即明白到了什么,沉默下来。片刻之后,他重新跪好,恭从的一鞠身:“是。师傅,徒儿走了。”
  
  我闭了闭眼,转身,背向着他:“珍重。”
  
  身后空了。
  
  红日万道金光,从云端倾洒而来,将山间白雪映照得如同黄沙,铺天盖地,苍苍茫茫。
  
  蓦然回身,这巍巍荆山,莽莽枫林,依旧是千万年前的模样——只是多了一个百丈石台。
  
  而石台上,仍然只有一道剑痕。
                          
作者有话要说:【 沉天篇 】已完。
下一回:
【 落枫篇 】【 第十二回:将军 】




☆、第十二回:将军

  如果四年前那一吻,懵懂天真。
  
  那么四年后这一吻,违世难容。
  
  落枫,到底我做了些什么,让你这样。是对,抑或错。
  
  我此一生,有始无终,本就没有轮回,所以那些道德伦常、凡世律例,又予我何干。但你不同,你往来生彼岸去,还需接受功德称量、道德审判。倘若因我而差错,此份罪责我断断无法承受。
  
  无法承受,更无法自谅。
  
  所以,能否原谅我的绝情,再不舍,也只得忍心看你放翼云空……往你的天地而去吧,即使哪年再归,门庭飞花,今日种种不该亦会褪色于金戈铁马、烽火狼烟的岁月。
  
  到底人的一生很短。短得,来不及记挂太多爱恨。
  
  荆山上,那一个名“沉天”的男子,麻衣长发,清逸而孤世,常常站在崖上,仰望西方的天空,一看便是许久,许久……
  
  ******
  
  宣国一百一十三年,春。庞鼎天大将军率军六十万,北进平敌。
  
  宣国一百一十四年。队有士,落枫,武艺非凡表现英勇,小立战功。擢,屯长。
  
  宣国一百一十六年。落枫带兵一千,四越螯山歼敌计万,成功乱其阵线、捣扰军心。量功,授军侯。
  
  宣国一百一十八年。夺大冶五郡,王夫直将军率军三万攻城,却遭埋伏。落枫请命,奋起营救,并焚敌粮草万斛,断绝粮道。量功,授校尉。
  
  宣国一百二十年。两方战事频仍,宣吞夺大冶城池三十余座。落枫率军突击敌营,破其大量兵帐粮库,再退敌八百里,夺襄郡。量功,授卫将军。
  
  宣国一百二十二年。大冶重兵还击,淳于太子亲率众将赴战。落枫斩太子,杀五将,擒左、前将军,并联众师歼敌十万余。量功,授车骑将军。
  
  宣国一百二十三年。宣增军三十万,着大冶朝都长驱而进,并施纵敌传谣之计,动军心、夺民信,大冶陷于慌危。
  
  是年,夏。大冶太尉申屠公叛国暗降,宣军直取大冶朝都。大冶国君淳于王逃至深天涧,被落枫斩下。首级悬城,朝都易主。大冶,亡。
  
  历史的大潮,又掀起一个巨大浪头,淘漉了多少英雄与君王、希望与绝望,之后复而平静,悠悠载入九霄。没有是非善恶,只有功过成败,人类征国之路,永远泻满从血光中倾透而出的绚烂,美得惊心动魄,为大明神者唏嘘眼下。
  
  有欲念,便无以成空。
  
  ******
  
  宣国一百二十三年,秋。三十万大军班师回国,浩浩荡荡载誉而归。落枫,待旨授封——骠骑将军。马上的英雄,银盔青甲,意气风发。眼看朝都雄伟的城廓就在面前缓缓展开,他却勒住了缰绳。
  
  “将军,我们申时就要面圣,不如……”
  
  “莫要再说,我一人即去即回,定不误事。”
  
  未待侍从反应,跨下那匹赤红的骕云驹一声长嘶,便往城外绝尘而去。
  
  ……
  
  十年,星移斗转,沧海横流。究竟可以白去多少青丝,吞去多少回忆。曾经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如今已是铁骨铮铮的将军,只是,不知昔日那人,如今是否依旧……
  
  一骑铁蹄,踏碎了满途红叶。清秋旖旎,却有多少年没看到这火烧般的荆山了,像块通红的烙铁,烙在心头十年。
  
  年青的将军在马上轻轻叹息,果然千载功名,亦不及故土上一片红片灿烂。
  
  山中枫林如昨,倒是那些荆棘茁壮了不少,盘根错节,葱葱茏茏覆满一路,马儿刚走几步便已经无法前行。于是,落枫翻身下马,独自走进密林。
  
  这条攀山之路他走了十年,亦梦回了十年,自当谙熟。只是现在确被这些粗壮的荆棘绊得裹足难行。当走到半山,那双厚实的军履已被割得伤痕累累。回头一路望去,才觉得这东西确实茂盛得有些奇怪,藤上花冠也似冶艳得过分,但具体又说不上来。
  
  半山深处,惊喜那间青瓦小舍仍在。十载春去,竟不见变化,依旧素雅简朴,寂寂伫在山林雾中。这一个瞬间,无法言表的感动与安心,涌上心头。
  
  踏着庭院内柔软的细沙,昔日种种陡然随风拂过眼前。来到阶前,推开门的手却凝在了半空……竟然,十年前自己亲手所雕的桃符还在,只是薄尘轻染而已,仿佛当年时光在那一刻便生生凝止了——凝止在依依别离的那天。于是,他害怕了,害怕这一动,便惊破了十年前的所有,让一切面目全非。
  
  “哐。”
  
  正踌躇不前之际,却听屋内传来一声轻响?很细微,但十分真切,落枫诧然抬起头,终于鼓足勇气一手推开大门……
  
  陈设依旧,气息如昔,门扉打开的那个霎那,竟若光阴倒流,时空逆转,倏然回身到十年前那般,从未曾离开。
  
  只是,屋内多了一名女子。
  
  娇颜美目,轻纱红裳,艳得宛如那漫山妖娆的荆棘花。
  
  那女子见有人闯入,便有些不悦的搁下手中瓷盏,发出“哐”一下清响。
  
  落枫见着到她,也登时一愣——在师傅身边生活了十年余,也从未见这屋里出现过外人,于是皱起眉,向那女子拱手作揖,“请问姑娘是……”
  
  “你又是何人?”红衣女子却不甘下风的将他打量一遍,眉目中冷光隐隐。
  
  落枫愕然,又皱了一下眉头,“这是我家,我师傅呢?”
  
  “你师傅?”
  
  “沉天。”
  
  “哦……”女子遂了然了,挑了挑眉梢,“沉天他现在不在,你……就是落枫吧。”
  
  沉天,这女子竟唤得如此亲切,还连自己的名字亦然知道?落枫心头忽然一震:莫非她是……不,不会的。
  
  虽不是不可能的事,但他却莫名的不愿相信。 
  
  那女子看他站在门口,一副不知如何是好的模样,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你可能喜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