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妖师-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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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钟翼回头一把握住鬼王的手，鬼王望向他的眼睛，那人的眼睛依然那么深邃，纯粹的黑色。
“你一个鬼王难道就只会动手弄死所有对你不满的小鬼么？”钟翼说的一字一顿，而鬼王挥开他的手，颇为不屑的回答：“我不至于那么小气。”
“那就等她说完！”
钟翼回过头，望着那个女人。
他曾经超度过很多执迷的亡灵。人死之后，所有爱恨都烟消云散，只留下了执念。所谓执念也许是因为爱，也许因为恨，尘世的人让他们留恋，可是人死则死，钟翼一向分的清楚，他只是尽力的让每一个亡灵了结心愿，然后魂归苍天。
人活在世，总有些事情是只能自己去办的，那就是我们每一个人降生的原因。
那女人在钟翼的注视下慢慢平静，她这回有些疲惫的向后退着，然后坐在一个破旧的凳子上面。
周围的一切像是翻面的拼图，渐渐船不见了，变成了一个华贵的大厅，周围歌舞升平，热闹非凡，那些人穿着古时的衣服，十分漂亮。
“很久很久之前，也许是我的前几世，我曾是一个舞姬。”
钟翼置身于着光怪陆离的美妙大厅，耳边响起女人的声音，只见大厅楼上一个舞女掩面登台，楼下响起雷鸣般的掌声。
虽然看不清脸，可是钟翼直觉那个女人就是他遇到的女人。
那舞姬身体修长，就像纷飞的凤凰，舞姿惊人，大家都深深沉浸在她曼妙的舞姿里。
“我当时红遍大江南北，”女人的声音里充满着甜蜜：“那时我很开心，大概是这几世我最幸福的时刻了吧！”
“可是岁月不饶人！”女人突然变得激动起来，钟翼眼前的场景瞬间变幻，他看见一个老女人独坐空台：“我渐渐变老，再也不像以前的风光，姬馆逐渐培养新的舞姬，她们渐渐出尽风头，而我黯然失色。”
“我当然知道，这是干我们这行的规矩，每个人都要经历。我尽力让自己想开点，再想开点，可是……”
画面变化，钟翼见到几个年轻的舞姬开始欺负那个老女人，嘲笑她，竟然让她干些打杂的活计。
“我也曾经风光无限啊！！”
女人突然声嘶力竭的大喊，周围的一切突然开始崩溃，迅速变暗，终于又变成了鬼船的样子，钟翼看见眼前的女人坐在破旧的椅子上，眼睛流出鲜红的血泪。
地板上的鲛人也开始高分贝的嘶吼
那女人伸出手，紧紧地想要抓住些什么。
“我明明那么想说服自己！！可是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肯悔改！！我知道我人老珠黄，可是这些变化对一个曾经站在高台之上的人有多大的打击，你知道到吗！！”
钟翼看见那个女人悲伤的表情，突然开口
“所以你杀了那些人？”
“那是个意外！”女人突然抬起头，用流着血泪的眼睛看着他
“我受不了这样的欺负，你们钟家后代见过这么多鬼魂，也知道人的杀意是个奇妙的东西，”女人自嘲的勾起嘴角：“人会因为一件小事就动了杀心，何况是我……”
“我要杀了当时的头牌……我做好了全部打算，我想要烧死她，那个可恨的女人！”
女人这时又变的悲伤起来
“可是那场大火虽然烧死她却也……烧死了其他人。”
“火势蔓延的极其猛烈，整个翠楼枋烧掉了大半，当时的客人和其他人都有很多被烧死了，也包括我自己。”
那女人突然激动的望向鬼王，大喊：“我知道我动了杀心！！我该死！可是我没有故意要杀死其他人！！！我没有！！”
“你们却让我用十世来偿还！！”
“我一世短命，一世横祸，一世受尽折磨，一世背负骂名！！”
那女人更加凄厉的叫喊：
“可每次出了奈何桥，我都会忘掉我欠的债，高高兴兴的去投胎，然后再次受尽折磨！”
“你们不是说公平吗？我欠了债，我知道我要偿还，你们大可以让我在地府受尽折磨，可是……”
“不要再这么毁掉我的希望……”
女人痛哭起来
“这对于每一世的我，实在是……”
“太不公平了……”
钟翼眼见哭泣的女人沉默着，他以前只知道因果报应，天道公正，却从来没想过这对于每一世的魂魄来讲是不是公平。
可是这天理之事却有怎是他所能改。
就算他能改，又怎会知道他的天理就是绝对公平。
他望向鬼王那张冷峻的脸，心里不禁嘲笑自己
果然这阴间之事，只有无欲无情的人才能处理好，可是，无欲无情的公正，真的就是公正吗？
所谓因果循环，前世今生，究竟是怎样的规则……
第二案（四）
那边女人哭的痛苦，可是鬼王却完全不为所动。
“孟婆造反，奈何桥失守的间隙，你又想起了前世的记忆，嗯？”鬼王嘲讽的勾起嘴角：“还真是烂摊子。”
“对，我是想起来了。”女人停止哭泣：“后来我才知道原来是孟婆大人。我冥冥之中好似被牵引着，突然想起了曾经经历的一切，然后……”
“我又记起了这一世我所要经历的……就在这艘船上，我的命运是不慎落水。”
女人的语气变得非常愤怒：“这一世我虽投胎到富贵人家，结果却是红颜薄命，溺水而死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大量海水涌进胸腔，受尽折磨而死。”
“我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我不能这么死了！！”
鬼王在一边冷漠的开口：“所以你串通了鲛人，帮你杀人泄愤？”
“那又如何？”女人裂开嘴：“我们的船遇到浮上海面的鲛人，你们地狱不也是不收他们这样灵魂无法融合的残次品么？我将自己的一半灵魂卖给她，附带这一船人的一半灵魂，可以让她带给她的族人，让她们帮忙，只求我死后可以躲过黑白无常。”
过了很久，女人才缓缓道出下文
“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些绝望的轮回里去了！”
钟翼终于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但是现在的局势已经剑拔弩张，一场大战在所难免。
“可惜你永远也逃脱不了你憎恨的轮回。”鬼王轻蔑的看着眼前的女人：“今世的你又犯下了二十几个人的杀孽，十世轮回已经不足以抵消你的惩罚，这次……”
“你将要付出更大的代价！”
女人在听到这句话的一瞬间就凶相毕露，周身涌出大量的鲜血，船外尖锐的叫喊声层层叠叠，钟翼知道那些得到半个魂魄的鲛人们也加入了战局。
周围还有失去半个灵魂的二十几个人类，他们哀嚎着，悲叹着，永无休止的承受着身体被撕裂的痛苦。
鬼王已经开始动手，狂风和尖叫让钟翼一个人类无法承受，他只能藏到一边紧紧抓住柱子。
可怖的女人和鬼王缠斗着，可是有那么一瞬间，钟翼却在那女人狠戾的眸子里看到了深深的绝望。
也许和鬼王交手，她本身就知道没有胜算，阴界的鬼王怎么可能是区区一个女鬼和几个鲛人就可以打败的呢……
也许她只是在期待着魂飞破散再也不入轮回吧。
这也是个悲伤的女人啊……钟翼这边想着，可是又不由自主的看到这些被夺走半个魂魄的亡灵们，他们那么无辜，魂魄不完整就永远要游荡在世间忍受疼痛……可是那些夺走了他们魂魄的鲛人难道不也是可怜，天生拥有无法融合的人和鱼的灵魂。
这世界究竟谁对谁错
谁人可知
女人和鬼王的争斗渐渐结束，鬼魂终究斗不过鬼王的，那女人狼狈的连连后退，却瞥见了一旁躲着的钟翼。
钟翼看见那人的眼神暗叫不好，可是马上一个冰冷湿漉漉的胳膊就环住了自己，一个那尖锐的爪子按住了自己的脖子。
“鬼王！！！！”
钟翼的大叫成功引起了鬼王的注意，他停下手，冷淡的看着钟翼。
“鲛人的毒液你们也见识过了，”女人笑起来：“你们地府不收鲛人，我现在大可以让鲛人把这个人类拖进海里，夺走他半个灵魂，让他半个灵魂永生永世禁锢在鲛人身体里，而另半个……受尽撕裂的折磨永远徘徊在这个世界上……”
“你用一个人类威胁我。”
“这个人类死了难道不是你鬼王的过错？”女人嘲讽道：“是不是你们神做错了事就不用受到惩罚了？”
“你想怎样。”
“很简单”这时女人竟然微微松了口气似的：“我自知罪孽深重，和鲛人交易也是一时被仇恨驱使，和鬼王作对是自不量力……”
“我可以让这些鲛人归还夺走的半个魂魄，只求你能放他们一条生路，毕竟错都在我，他们都是永世受煎熬的可怜人……”
鬼王冰冷的扫视她：“就这些要求？”
“不”女人猛地抬头深深的望向他：“求大人打散我的魂魄吧。”
鬼王没说话，似乎在考虑她的要求，钟翼感受着鲛人冰冷的爪子划过自己的皮肤，又看着那女人深黑色绝望的瞳孔，突然就开始莫名的愤怒起来。
“喂！”他喊：“你真打算放弃一切么？”
女人漆黑色眼睛望向他，钟翼接着大喊
“你做人的时候没人告诉你做错事要勇于承担，大不了从头开始么？”
鬼王有些好笑的看着挣扎的钟翼，女人则微微垂下眼睛苦涩的开口
“你没有死过，没有前世记忆自然不懂轮回之苦。”
“不懂才怪！”钟翼翻了个白眼：“明明就是很简单的事！你们仙魔鬼妖就是把业障轮回看的这么重，那边那个阴界鬼王也是！自以为是很了不起的人物！”
鬼王顿时瞪他一眼。
“我说这和考试打小抄被发现被父母打一顿下次再也不敢作弊有什么不同？至于非弄个魂飞魄散的地步么？”
那女人似乎觉得这个比喻很奇妙，一时间无法回答。
“我一点也不觉罚你十世受罪有什么错，毕竟你杀死了那么多人。无论你是否有心，人都是死了，肇事者总要付出代价。”
没等女人反驳钟翼一口气接着说“我知道你自觉每一世都活得辛苦，可是入了奈何你不是都忘了前尘往事么？你活的每一世都带着无尽的希望这就足够了。”
“人生在世总是艰辛，可是大家都希望前路会柳暗花明。你的不同只在于前路早已注定，可你不是不知道嘛？你不是和别人一样带着希望前进吗！你非要求个终点，那好，你走过十世惩罚，自然有自己的人生，何必半路放弃！”
“魂飞魄散便是烟消云散，什么都没有了。”钟翼一字一顿的说：“可是回归轮回早晚有惩罚结束的一天。”
“你选择吧……”
女人沉默了
她看着钟翼明亮的眼神，居然有些恍惚。
鬼王也在一旁看着眼前的男人，突然勾起嘴角。
钟家的人，果然最能打动鬼魂的心
第二案（终）
“那女人回地府去了？”
酒吧灯光交错，狐仙笑嘻嘻的开口，钟翼心满意足的喝掉免费的酒水，得意的开口：“嗯，投胎去了。”
狐仙嗤笑一声：“你倒是厉害，可以当心理咨询师了，还是鬼怪专用！”
钟翼这边忙摆摆手：“我这不是见的多了，什么样的鬼魂没见过，就是为了生前的一点事纠缠不清啊！”
“等到人百年之后，走过奈何之前回想起来，生前种种烦恼，不过过眼云烟，又何必弄个魂飞魄散的下场。”钟翼叹口气：“那女人因为一时糊涂，造成孽障，又害怕十世偿还太过痛苦才会做这种选择……留得青山在嘛！何必如此！”
“哦？”狐仙眯起眼睛：“你倒是挺精明的。”
“那当然！我可是看遍红尘了！”
“你得了吧！”
这边钟翼抵抗着狐仙的白眼球，笑嘻嘻的穿起大衣
“我是说真的！”钟翼回头：“不管再怎么艰辛，我啊，肯定是要活下去的！”
“人生在世，我还没活够呢！就算再怎么痛苦总有出路可走！”
这边钟翼刚刚推门走出去，迎面就结实的撞到一个人。
“对不……”
“你刚才说的倒是挺大气，嗯？”
这自大又冰冷的声音……
钟翼的脑袋开始疼。
待钟翼抬头打算看看这个鬼王脸的时候，却发现周围已经不是他所熟悉的街道了。
举目四望，大片大片的曼珠沙华在朦胧的光芒下闪着奇异的光彩，还有那些醉人的香气，淡蓝色的天空和空气，还有漂浮在空中若有若无的亡灵……
这该不会是……
钟翼的脑袋更疼了。
“您把我弄到这里是要干什么？”
鬼王睨了他一眼，有些不爽的开口
“有人要见你一面。”
“嗯？”顺着鬼王手指的方向，钟翼看见不远处那座石桥旁边站着一个模糊的女人的身影。
那女人微笑着冲他点头，钟翼忙走过去。
“是你呀！”他大大咧咧的摸着后脑勺：“你看你这还谢我做什么，我多不好意思！”
女人掩嘴笑起来：“我的确是来谢你的，真心诚意。”
此时的她早就没了戾气，清秀漂亮，大家闺秀，果然有一代舞姬的风范。
钟翼这边赞叹着，那女人已经深深作了个揖慢慢举起石桌上的酒碗，准备开始新的轮回了。
新的轮回……钟翼在心里默念着，突然他高声喊
“你这一世叫什么名字？”
女人举到唇边的碗顿住了，然后她勾唇一笑
“既然要脱胎换骨，何必再做纠结。”
然后那女人将酒水一饮而尽，缓缓踏上奈何石桥。
只见她身影越来越淡，最后消失在桥对岸的光束之中。
钟翼这是第一次看到人投胎转世，心里无限感慨，只是愣愣的站在那里，直到鬼王拉住他的手臂才缓过神来。
“那女人又要受四世之苦，走之前哀求我和你见上一面。”鬼王凝视他黑色的瞳孔。
“你竟然答应了？”钟翼调笑道：“我以为你都不近人情！”
鬼王冰冷的面孔突然出现一丝笑意
“我知道我是无法改变在你心里的形象了……看在你曾经你帮我的份儿上，我答应了那女人的请求，想来也让她安心投胎。”
“我好歹帮过你两次，你一个堂堂鬼王难道就没有点儿实质性的回报？”钟翼听他这么一说突然两眼放光。
鬼王沉思了一会，然后认真的开口
“我可以教你抓鬼之术。你虽然是钟家后人，看身手也就是个半吊子，捉捉小妖倒也不错，若是遇到鲛人狼王这样的妖怪也就束手就擒了。”
钟翼突然想起来什么一样开了口：“那些鲛人怎么样了？”
鬼王见他完全没有把心思放在自己所为的‘奖励’上不禁叹口气：“夺了他们拿走的人类魂魄，他们重新回到深海里去了。”
“她们真的没法入轮回么？”钟翼不死心的问“神不是说万物平等，为什么会对她们如此残忍？”
“他们的拥有一半人的灵魂，一半鱼的灵魂却没法融合，寿命漫长却要忍受灵魂撕裂的痛苦，死后不入地府在海中飘荡直至毁灭……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
鬼王的脸色冷下来
“那不是你该管的事。”
“可是……”
没等钟翼说完，鬼王突然直视他的眼睛，他渐渐在那瞳孔里迷茫起来，待他重新清醒，周围又是那个熟悉的街道了。
钟翼愣了片刻，裹紧大衣慢慢的挪回家里。
鬼王果然是个阴晴不定的家伙啊……
神的事，凡人还是少管为妙！
第三案（一）
第三案
我觉得，人生在世
总归是
万事无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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