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天 [黑花盗笔]-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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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没有你那么无耻，说到就会做到。”
“好，第一个，我要你解家在江西一半的地盘。”
解语花眼睛都没眨，点头说：“可以。”
“第二个，你们二月红门下的，不是一贯自诩身手灵巧么，那我要你一条腿。”琉璃孙眯起眼睛，恶毒地道，“腿断了，下不得斗，我看你解家还有多少能人异士，能撑住老九门喇嘛盘不倒。”
闻言一愣，这条件开得的可有远见，吃饭的家伙废了，解语花又会有一段辛苦的日子，但话已经说了，所以依旧咬牙应下：“好。”
“最后一个，”琉璃孙拍了拍巴掌，就有个伙计端着一碗茶汤上来，看来是早有准备，“知子莫若父，我那混蛋儿子为什么心心念念往你解家跑，别人都以为是我们俩家关系好，放他娘的屁！他是看上你这戏子。只要是你的戏，他每场必到，连我这个父亲的话也不听，所以我说么，他栽在你手上是他自找的，怨不得别人。但是我不能让他孤苦伶仃地去死，我要不了你的命，但是要得了你的嗓子，这一碗哑药喝下去，让那个北京城炙手可热的花旦解语花，下去陪我儿子吧！”
琉璃孙的话音未落，天空中突然一声惊雷爆响，闪电劈下照亮他狰狞的面容，那份完全不加掩饰的憎恶和厌弃让解语花忍不住心惊。他不知道原来还有这么一出隐情，听孙老头说了也是非常意外，没想到啊没想到，黑瞎子总是说戏子祸国殃民，还真是一语中的。
苦笑一声，别人喜欢他，他是没有办法阻拦的，但是这么一份扭曲的感情竟然能牵扯出后面那么多的事端，孙少爷啊孙少爷，你泉下有知，大概也预想不到吧。
有冰凉的雨滴打落在脸颊上，解语花高傲地扬起嘴角，看着面前一瞬间苍老了很多老人，轻轻地道：“我很想念李老，他是一个很好的老人家，如果来生还有缘，我愿意再为他唱一出《花魁》。”
琉璃孙一怔，好像有点反应不过来解语花说这个什么意思，他惊讶地看过来，道：“我以为你会诅咒我。”
“怎么会。”解语花轻笑一声，端起碗仰头一口喝下，“我不想用你的名字，脏了我声音轮回的路，它比你高贵太多。”
哑药很苦，烧得人从头到脚都有种刺痛感。孙家的伙计扛着木棒走过来一棍子打在他右腿后膝上，疼痛如排山倒海般袭来，无情地冲刷着已经极度脆弱的神经。
身体终于撑不住的解语花缓缓跪倒在地，雨幕中恍惚看到有一个黑色的身影奔了进来。
黑瞎子推门的一瞬间看到跪倒在地的解语花，他湿透的身体慢慢蜷起，右腿腿骨不自然地扭曲，裤子上有触目惊心的血迹。愤怒在瞬间吞没了他所有的情绪和理智，瞎子大吼一声冲进来，拔枪对准震惊中的琉璃孙。
宛如修罗一般浑身是血的男人震慑了在场的所有人，那气场太过恐怖太过可怕，两边站着的伙计都被吓得忘了反应。琉璃孙看到指向自己的枪口，惊恐地往后倒退了几步，他差点跌倒，却还是踉跄着稳住了身子。
黑瞎子的墨镜已经掉了，他原本漂亮的眸子此刻却散发着骇人的暴戾之气，看向琉璃孙的眼神如同地狱的恶鬼，嗜血、残暴，让人不寒而栗。
他举着枪一步一步靠近，琉璃孙纵使再怎么老辣再怎么身经百战，也忍不住跟着后退，他已经意识到自己今天肯定会命丧于此，但是……
脑子里突然滑过之前手下人呈上的情报，黑瞎子的弱点，他有弱点的，他的眼睛，对，他的眼睛——
突然醒悟的琉璃孙像抓住最后的救命稻草一般撕心裂肺地咆哮起来：“开灯！！！快开灯！！！”
凄厉的话音响彻云霄，一束探照灯光瞬间从琉璃孙身后的屋顶打向站在前院正中的黑瞎子，他有眼疾的双眼受不了任何强光的刺激，所以在一刹那间爆盲。
黑瞎子睁着双眼愣在原地，他似乎完全无法相信已经发生的事实，而倒在地上的解语花看到这一幕，痛苦地喊着“不要！”却发不出任何的声音。
他强撑着身体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挪到黑瞎子面前，张开双臂想为他挡住光线，但就是这一秒，在解语花伤残和自己失明的双重打击下彻底失去理智的黑瞎子，扣动了扳机——
嘭！
☆、【贰拾玖】
吴邪永远都忘不了那天北京城仿佛永远没有尽头的雨，还有在琉璃孙的堂口看到的那一幕。
那么哀伤、那么艳丽，又那么绝望。一瞬间仿佛天地间失却了所有的声音和色彩，只因为一朵绝美的海棠花，悄然凋零。
子弹穿过解语花的心脏，打在了琉璃孙的胸膛。
而黑瞎子听到两个身体落地的声音，愣在当场。
他已经瞎了。
所以看不到琉璃孙难以置信的表情，也看不到解语花氤氲的双眼，还有那落不下来的泪。
雨水将瞎子漂亮的眼睛打湿，却洗不掉覆盖在上面的沉沉黑暗。
上苍对他最大的恩惠与最残忍的折磨，就是失明前的最后一眼，看到了最想见的人。
拿在手里的枪掉落在地上，瞎子崩溃地仰天大吼：“啊！！！”
……
解语花捂着胸口痛苦地喘息，温热的心血迅速浸透胸前的衣物和手掌，他没有理会，只是仰头看着黑瞎子。
他没有多少时间了，所以想好好看看他。
他很想说，我不怪你，瞎子，这一枪如此突然，如此巧合，谁也无从预料。
要怪只怪我舍不得，舍不得你瞎，舍不得你的眼睛。
舍不得你从此再也看不到盘龙镇的山水，看不到疼爱你的李老，看不到古灵精怪的张小邪；更舍不得你看不到我的戏，看不到我的眼睛，你曾经说过的喜欢，你还记得么。
还有我们明年三月的约定，那半山的海棠花，我舍不得你看不到。
解语花为解家奉献了几乎全部的生命，只有你，是解雨臣舍弃不了的执念。
我想为自己活一次，而不希望像那出戏里的花魁，明明可以坦诚相见，却固执地抛弃自己的真心，最后眼睁睁地错失所有。
他太傻了，瞎子。
不过我不傻，我只是有点天真，天真地以为只要努力，就可以陪你终老。
但是老天对我不好，他对我家的人都不好。所以今后的解家我可以托付给你么，带着我的眼睛活下去。
那些伙计都很喜欢你，他们愿意给你卖命，解家不能在我手上毁掉，不然我没有脸下去见爷爷和师傅。
人命有贵贱，瞎子，你是我生命的第二主角，无论用什么换你，我都甘愿。
所以我解雨臣不后悔遇到你，不后悔为了你失去一切。
我会好好记得你的名字，就像记住我对你的心一样，有了这些，我轮回的路就不会黑暗，不会孤单，也不会凄凉。
还记得我说过的话么，那天也是这样的雨，我告诉你：
“腿瘸了又怎样，哑了又如何，只要还有一口气，我解语花要保的，就不会让任何人损伤分毫。”
这句承诺，我做到了。
……
解语花的血染红了周身的青石地，雨水冲刷着他单薄的身体，残忍地带走所剩无几的温度。那一片艳丽的红如此刺目，像海棠花凋谢前舍尽一切的绽放，凄婉哀伤，又铭心刻骨。
吴邪奔过去跪倒在解语花身边，颤抖地拉起他冰冷的手，一声一声哽咽地喊：“小花，小花，你别……我们去医院，我们去抢救，你会好的，小花，黑瞎子的眼睛有救了，你不要死……”
听到吴邪的话，解语花的手指似乎动了一下，吴邪一喜，赶快说：“是真的，有个姓李的老头刚才打电话来，镇子里发生山体滑坡，那个神医的雕像掉下来摔碎了，那本医书就藏在他手里拿着的石头书里面。老头看了，里面有救瞎子眼睛的法子，所以小花你别死，小花，瞎子会好的，你也会好的，都会好的……”
解语花慢慢地笑起来，他不能说话，也没有力气说话，所以只能勉强地勾起唇角，让吴邪明白他的欣慰。但是慢慢的，吴邪开始清晰地感觉到解语花越来越冷的身子，还有渐渐失却的力气，但是小花依旧半睁着眼看他，像是有什么，不明白，不甘愿。
吴邪看着这双眼睛，忍不住眼泪就下来了，他凑过去哭着道：“小花，你想知道什么，你有什么放不下……”
解语花没有说话，甚至连嘴皮都没有再动，只是看着他。吴邪看着他倔强的眼睛，突然就明白了，一时间胸口像梗了什么，让人哀伤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吴邪抹着眼泪，一字一句地说：“昨晚上，在你房里的，是黑瞎子，不是其他人。”
眼泪不期然从解语花眼角滑落，再无挂念的他，缓缓闭上眼睛。
☆、【零】
头顶很远的地方突然传来拍门声，还有人在大喊：“老黑，你在么，老黑！应个声啊，有事找你喂！”
黑瞎子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水里憋了很久突然出水一样，又难受，又有种突然活过来的庆幸。
他剧烈地咳嗽，头像被狠狠打了一棍子地疼，双脚完全不听使唤，所以僵硬地栽倒在地上。心疼的感觉如此清晰，他的神志停留在最后一幕无法解脱，对解语花死亡的悲苦让他呼吸困难，心痛如绞。
躺在地上缓了很久，瞎子才翻身坐起来，他觉得脸上凉凉的，抬手一摸，全是水，伸出舌头舔了舔，发现是咸的，那就不是水，是眼泪。
他已经多久没有哭过了，很久很久了吧，把脸埋在手心里的黑瞎子，放任无法抑制的悲伤将自己淹没。
记忆在眼泪中慢慢回笼，他回神之前的经历像是放电影一样从眼前滑过，盘龙镇、解语花、琉璃孙、解家……画面和心痛的感觉都如此真实，宛若身临其境，就像真实发生过，他切实经历过一样。
瞎子喘息了一阵，心口的痛持续不退，他抬手捂着，边抓过掉在地上的手电筒，往旁边他之前摸到的墙壁处照去。就见那是饭盒那么大的一块窗口，往里面凹进去。
如果刚才的那些记忆是真的，那么里面的就是那个汉代墓的墓墙，他凑过去看，就见那窗口里面的砖头少了一块，其他的上面都刻着一行字：
墓有重开之日
人无再少之颜
一瞬间，灵感像是闪电一般滑过黑瞎子的大脑。
这句话并不像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它不能直接从字面去理解，只能反着来。因为它与“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的意思有天差地别，至少在这件事情上。这句话不是告诫后人不要虚度光阴，而是很干脆地告诉你，墓可以再次打开，人不能再年轻一次，所以有些事有些决定，你做之前要慎重考虑，不然追悔莫及。
而它采用的方式，就是让你看到“未来”。
几千年的那个将军看到了，今天的黑瞎子也看到了。
也就是说，它给了你一次改变人生的机会。
在他进了这件地窖，摸到那块砖之后所有的事，包括与解语花的纠葛，与琉璃孙的缠斗，甚至是小花的死，都是即将发生、但尚未发生的事情。
而黑瞎子现在已经知晓一切，如果他想顺应历史的发展，可以采取放任态度，不做为；但是若他不愿走向这样的结果，只要稍作改变，一切就会不同。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当年的发生的事，也就顺理成章了。
当初解神医在发现了这个墓室后，就将自己的家建在了上面。而被他救回家医治的李将军，在无意中也发现了这个墓，然后与瞎子一样，他看到了之后神州大地上发生的所有政治变革和战役。
在知道了历史走向后，他选择了弃文从军，因为这是当时最快捷的“功成名就”的渠道，而他凭借着对未来的了若指掌的确也做到了百战百胜。但是能看到的“将来”是有时限的，他是庸人，并没有将才，所以逐渐没落，最后因为触犯军规而被赶出军营。
他留给后人的第一封信，并非表面看上去的警示意味，而是告诉他的儿子：如果我真的出名了，那你就去找跟这几个字有关的东西，迟早有一天能发现那个汉墓，也就能跟着功成名就。
解神医后来肯定知晓了汉墓的事，为了以防被有心人利用，他在汉墓里面又紧紧挨着修了一个华丽的墓室。那些精美的壁画就是为了掩人耳目，让人舍不得破坏，自然也就不会发现后面的蹊跷了。
但是解神医又不甘心将这样一个逆天的存在永远尘封，所以他拿走了一块砖，传给后人，也就是老九门解家。但是砖少了一块，墙壁的压力和承重就会出现细微的变化，在地质震动和土层水汽的影响下，前面的墙面会膨胀剥落，刚好露出那个被黑瞎子摸到的窗口。
而解神医的徒弟当年其实也并没有带着他的尸体回来安葬，只是回来修了一个祠堂，将他从汉墓中获得的医书藏在石板里，受人香火，让他的石像捧着看了一千多年。
黑瞎子坐在角落沉默地抽烟，思绪想跑跑马灯一样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失而复得的狂喜让他夹着烟的手都抑制不住地发抖。
他突然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因为那个原以为已经死了的人，现在正在外面的卫生所里等他；原以为再没有希望治愈的双眼，也有一份上古的医书在山顶的祠堂里等他；原以为注定凄凉的人生，突然因为一块汉代墓砖而重拾所有希望。
他仰头叹了口，苍天待他还是很好的。
……
大郝是个很实在的人，他认定了你在家，就会一直敲一直敲直到你有反应为止，隔壁的张小邪听到声响不耐烦地跑出来冲他喊：“别敲了黑叔叔不在。”
大郝扭头问他：“你怎么知道他不在？”
“你敲了那么久他都没来应门，肯定是不在啊，”小邪吐吐舌头，朝他做个鬼脸，“笨蛋！”
大郝恼羞成怒刚想追过去打他，就听门“吱呀”一声开了，拿着个手电筒的黑瞎子探出头来问：“有事？”
“哦，是这样，”大郝又走回来，摸摸头笑呵呵地道，“回家的李老头在村口发现了一个晕倒在路边的年轻人，卫生所的医生看了，说是淋雨受了凉，赶路又过度疲劳才那样的……”
盘龙镇的雨已经停了，空气清新纯净，黑瞎子跟着大郝走在去卫生所的路上。远方的山水宁静安和，眼前的青石板反射着皎白的光，月亮很漂亮，将整个镇子都晕染出一种柔和古朴的色彩。
黑瞎子抬头看天，步伐悠然，唇角始终挂着轻松温柔的笑意。
解雨臣，你还记得你说过的话么，那天在雨里，你说：
“这个世界上总有一些东西，是值得守护的，看不到，不代表它不存在。
比如你身后的这个镇子，现在看上去是黑乎乎的一片，阴森、诡异、毫无生气，但是雨停之后，又是另外的光景。
所以遮蔽你眼睛的只是一时的黑暗，如果内心能等来晴天，一切都会不同。”
现在我等到了。
解雨臣，就是黑瞎子值得用生命去等待的，晴天。
———全文完———
【后记】
“墓有重开之日，人无再少之颜”
这句话是在微博上看到的，一个华丽空墓室里刻着的一句话，当时觉得挺好，就答应了一个亲说要写篇文，才有的《晴天》
其实整个文的设定，从一开始就在埋伏笔，所以无论大家对结局的感觉如何，无论是“好猎奇啊”“好囧啊”“好坑爹啊”“好逆转啊”或者是“好多余啊”，但是从写下第一个字开始，就注定了这个�
![107幽灵五号 [美] 罗伯特·谢克里封面](http://www.iixs.net/cover/noimg.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