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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睚眦罩我去战斗-第62章

小说: 睚眦罩我去战斗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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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似亲密无间的触碰,睚眦注视着低垂眼眸的青年,没有任何旖念。
  因为他看到了鸢色瞳孔中冰冷的杀机。
  “收不住?”
  “小睚眦,神之所以为神,就是能摒弃本能。”
  “就像行走凶器那样?”
  没有得到回答,狻猊只说:“以后给我削苹果吧,睚眦。”

  第七十五章:曜野蔽泽

  那个问题的答案在睚眦刚满一百岁,跟着他出征的时候,他用他的行动地回答了睚眦。
  “前方天兵死伤过万,天君请指示!”军帐中摔进一名天将,神色慌张地向狻猊求助。
  神和仙的差距,在和魔族拉锯时再显现出了天渊之别。
  “睚眦,你去吧。”纯白的床帐中传来懒散的嗓音,睚眦皱眉望了一眼,顺从地走了出去。
  睚眦初战大捷,当晚和仙族的将领举杯共庆,回来时却看见狻猊冰冷的神色。
  “为什么要追魔族的逃兵。”
  ——你的刀太锐利了,收不住。
  那平淡的声线如同一盆冷水浇在睚眦身上,睚眦咬着唇,好半晌才说:“如果不杀……”
  “是你想杀,睚眦。”他打断了睚眦,上挑的桃花眼杀意充盈,“如果再违反命令,军法处置。”
  和秉着杀意和惩恶之心的睚眦相悖,狻猊忠实执行命令,所以当初他才会担心睚眦,止不住杀戮的欲望,然后,违反命令。
  命令。
  狻猊眼中只有命令。
  睚眦注视着那双冰冷的金眸。
  如同巨大的囚笼中,被剪断翅膀的金丝雀。
  迟钝缓慢的疼痛,看不见的鲜血,镶满宝石的镣铐。隐瞒下了,失去自由的事实。
  出身高贵,养尊处优的狻猊天君,成为丧失情感的行走凶器,受到以命令为名的束缚。完全没有意识到,锦衣玉食和煊赫声名,通通都是,装饰华美的囚牢。
  不,不是没有意识到。
  那双温柔绮丽的桃花眼,平静而深远,仿似一切的煎熬在他身上都无法留下痕迹。然而他的眼光之中,好似有受了伤的隐痛。
  狻猊,在等待救赎。
  这么想的睚眦习惯性地抱上来,成年后的睚眦比狻猊还高上一点,看着又卖乖的睚眦,他叹了口气,“多少岁了,还撒娇。”
  “只想抱一下天君。”
  他替睚眦顺背,“该不会是被我吓到了吧?”
  “没有,您就是这样的人。”睚眦把脸埋在他的肩上,声音低得惑人,“下次,会被您杀掉,是吗?”
  “嗯,是啊。”
  看着睚眦,明明是最自然不过的话了,他说出口时,喉咙莫名地发苦。
  “……您军令里有一条,一旦违反命令,杀无赦。”
  狻猊微微一震,搭在睚眦后背的手一跳,好一会才无奈地笑,“那小睚眦要替我保密啊。”
  这是他第二次违反命令。
  对睚眦网开一面。
  凤眸微睁,睚眦侧过头看了那绯衣青年好久,后者低垂着眼眸,烛火将脸颊映得通红,连耳朵也是桃花般艳丽的粉色,美好得,如同夕阳下一朵橘红色的云。
  &&
  一直有传闻说龙之第四子狻猊,只听从命令行事,是维护定云天安宁的行走凶器。
  第二天,当场上出现了那抹红色的身影的时候,魔军的军心完全崩溃了。少数的魔族顶不住压力,往他们这边逃窜投诚。
  “天君,我们、我们投降……”
  那妖怪跪在睚眦跟前瑟瑟发抖,连对视也不敢。睚眦下意识地去看狻猊,后者一步一步地走来,握剑的手青筋浮起,温润的眸子凝了杀意。
  红衣青年高举着朝阳长剑,当着睚眦的面将刀尖送入了妖怪的胸口之中。
  “睚眦,一个都不可以放过。”
  投降的魔族无一例外被斩于朝阳长剑之下,赤红色的血液染上红袍,狻猊偏过头来,朝睚眦微笑,眼神空洞。
  “命令了,将所有魔族屠杀殆尽……不需要俘虏。”他一剑将面前的妖兽劈成两半,浓稠的血腥溅在他的脸上。
  掌管火焰的龙之第四子,金眸染血,是战场上的修罗。与他交手过的魔族无不胆寒色变,浴血的赤衣青年眼瞳凝着嗜杀之气,唇边却是诡异的微笑,朝阳凤鸣双剑染得漆黑。到处染腥风,魔军鬼哭狼嚎,杀人如芥。
  “又来了。”
  此时不知谁说了一句。
  在场的都明白其中的含义——行走凶器,出现了。
  瞬间形成的压倒性实力,无论是魔族还是神族,都不寒而栗。眼见着手持双剑的青年一路碾压到敌军前方,使出全部力量形成的防御也被轻松一击而碎。
  不需要阵法。不需要战术。
  只凭狻猊的神力就可以将战场上的生灵尽数屠尽,这是心照不宣的道理。狻猊自己也是清楚的,眼前的魔族在他的剑下连求饶的时间也没有,然后彻底消失在视野之中。
  扬晖吐火,曜野蔽泽。
  狻猊之所在,便是永恒的胜利。
  狻猊迅速地在妖魔间穿行,余光瞥见一个幼小的魔族孩子,似是无意走到战场上来的,看到他后,腼腆地朝他一笑。他一愣,那孩子和睚眦小时候的模样竟有六七分像,就那么一愣神,身后魔族的剑就往他身上劈砍过来。
  事情变化得太过迅速,以至于他根本连防御的时间都没有。
  双剑的缺陷暴露出来。
  使用的朝阳凤鸣双剑就等于完全放弃了防御,在战斗时攻击力极高,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除了闪避就毫无其他办法。
  躲不过了——
  预期的疼痛没有出现,他被拉入一个怀抱之中,然后就是血肉撕裂的钝声,他回过头来,入眼的是微皱着眉的睚眦。睚眦的后背被撕裂,喷洒出来的热血将狻猊的手臂染红了。
  红色妖娆的血液在黑衣上蔓延,那暗红的颜色,狠狠地刺痛了狻猊的眼睛。
  他的脑袋一下子空了,木然地看着砍伤睚眦的魔,杀意骤然腾起。他伸出左掌,口中念了个诀,自掌心腾起黑暗如墨的火焰。
  焚尽万物的地狱业火。
  一时间战场是尽是哀嚎连绵不断,试图逃脱的魔族遇上了更加魔性的神明,金色的眼瞳透不入一丝光芒,也没有往常柔和的微笑,手段残忍而疯狂。
  这是他第三次违反命令。
  等他回过神来,脚边尽是肢体的碎片,他努力镇定下来,问道:“是我?”
  “是的,天君。”身后脸色惨白的仙人战战兢兢地答道。
  他不忍再看那惨酷的场景,焚烧掉魔族的尸体,回去时才发现他已经偏离了原来作战地盘的几十里以外。如果是平时倒还好,只是,这次是完全没有用任何法力,光靠手上的剑刃开辟出一条血路。这么说的话,他完完全全靠着脚力来到这里的……
  那一刻,他明白了。
  对于自己的表现,他有了合理而不想面对的解释,而那却是让他恐惧害怕,又几番试图要得到的……
  感情。
  所以见到睚眦的时候,他一把将受伤的睚眦从床上拖了出来,用朝阳长剑给睚眦完好的肩膀补了一刀。
  他知道他是迁怒于睚眦。
  “为什么要救我……!”原本打算冷静质问的话语也带上了狂怒的颤音,他跨坐在睚眦身上,掐住睚眦的脖子。
  睚眦其实一点也不痛,看着手指发抖的狻猊,睚眦忽然笑了。如同初春刚融化的冰雪,清丽又迷人。
  “我不知道,看到天君就那么做了。”
  狻猊咬着牙,按在喉咙上的拇指往下压了一分。
  “天君的背很好看,我不想上面有伤口。”睚眦的手落在他的背上,缓缓抚摸着。
  “闭嘴!”
  他掩饰自己的慌张,站了起来,往外走,睚眦的一句话让他定住了。
  “天君,从下次开始,由我来代替您上战场。”
  “什么?”
  睚眦坐起来,对他说道:“我向父神请示过了,您不需要再来了。”
  狻猊大怒:“凭什么要由你替我做决定!”
  “天君。”睚眦的手臂圈住了他,越过他的肩膀低语,微热的气息让他不禁有些分神,睚眦说:“我不想见到‘行走凶器’了,天君就是天君。”
  狻猊愣住。
  定云天的神,天界的仙,地府的鬼,对他既敬畏又害怕。有他在,再强大的魔族也不过是蝼蚁罢了。天下人,包括神,想要的不是有血有肉的狻猊天君,而是遵从命令而行的行走凶器。
  行走凶器,说白了,也不过是一件器物。
  没有谁需要他拥有感情。
  将命令传达给狻猊就可以了,将所有都摒弃掉只剩下空洞的躯壳就可以了,将魔族杀尽就可以了,将神族的威压散布到天下就可以了。
  只要成为命令控制下的傀儡,不需思考,不需辨认,不需拥有感情。
  “睚眦,你是在引诱我吗。”被睚眦抱在怀里的狻猊抬起头,眼神冰冷,“今天,收到了青苍天君的信使,离暗入魔了,你是不是受到离暗的妖言蛊惑了!”
  睚眦静静地注视着他。
  笼中的金丝雀,殷红的鲜血沾满了断翅,在向企图接近它的生灵发出强弩之末的恫吓。
  干脆……将囚狱打破吧。
  “天君,”睚眦无视肩上的朝阳剑,眼神转向温柔,“让神成为神的,不是修为和力量,而是内心。”
  “因为是神,所以要遵循规则,这不合理。神之所以为神,不是命令。不问命令正确与否,以神的名义,行使杀戮,本质上和魔又有什么区别。”
  睚眦看着狻猊的表情骤然变冷,绞断了笼子的铁丝。
  “神所谓没有感情,是为了公正处决,摒弃个人欲念,而不是不去思考。”睚眦的指尖滑落到狻猊心脏的位置,“只遵从命令,那么天君您既是凶器,也是杀器。”
  丧失判断能力,即使一心维护天道,也难免被利用成为控制天下的工具。
  “天君,您不觉得很可怕吗?丧失感情,像一件用于杀戮的刀刃一般,定云天、天庭、地府、人界,甚至是魔族,都觉得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认为您的痛苦是理所应当的。”睚眦扶着他的肩,垂下眸子,注视着他,“可是,天君你终究不是冰冷的器具,您会笑,会痛苦,会烦恼,也会无视命令替我完成幼年的历练,对我网开一面,也会嫉妒……神真的是泯灭感情的吗?”
  工具。工具是不需要感情的。
  畸形扭曲的约束,两次亲手弑兄,剑下无数的亡魂。
  其实他不是不知道,天道不过是神明的集体自信,是上位神为了统治世界的合理性,构筑的规则,同时约束着神明。
  被折磨了整整一百五十年,努力维持的理智,却是在这样的一种情况下,分崩离析。出鞘的凤鸣短剑抵在睚眦的胸前,刚才还在的微笑仿似错觉,狻猊的眼中敌意尽显。
  与其说是恨意,还不如说……恼羞成怒。

  第七十六章:战场之神

  “至少在我心里,您是当之无愧的神祇。”
  “你住口!”他一把揪住睚眦的衣襟,歇斯底里地嚷道:“你根本什么都不懂,不过是个刚出生不久的蛋,有什么资格训斥我?天道是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吗?天道就是青空天殿的神明制定出来的,约束全天下的律法!神又怎么会有天命!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睚眦看着狻猊紧握成拳的双手,青年的一字一句灌入他的耳中。
  “你以为我不知道天道并不合理吗?少给我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了!上古神消亡的原因,神没有感情的原因,没有雌性而诞生的龙之九子,哪一样是正常的?”他恨恨地盯着睚眦,“上古神根本没有消亡,他们都在青空天殿。神没有感情,是因为当他们成为上位神之后,要不受感情干扰地维护天下,判定得失。我们的母亲……不过也是为了产下龙族后代的工具罢了。我难道不清楚我也是工具吗?”
  微微发颤的青年似是一击即碎的脆弱,睚眦沉默了半晌,终是残忍地打破了支离破碎的囚笼。
  “所以你心甘情愿地成为这不合理的天道的奴隶,完全失去自我,没有野性,被驯服得只会服从,充当天道的帮凶……也就是他们所称为的‘最完美的神’。”睚眦紧紧锁住那双愤怒的眼眸,“因为,你知道反抗是毫无意义的……像是离暗天君那样,最后落得千夫所指的下场。如果拥有了感情,在你所维护的天道下,谁都不会同情你,谁都不会理解你,即使原本你根本没有错,也会最终众叛亲离。”
  金色的桃花眼瞬间睁大。
  睚眦的眼中出现了怜悯的神色,他的声音很低,带着眷恋和温柔,一下子击中了狻猊。
  “天下最强大的武神,害怕着自己……天君,你连拒绝天命的权利也没有。”
  ——你不自由。
  雾气蒙上了他的眼睛,狻猊的手无力地垂下,抖动着肩膀,但是没有哭。
  “我只能这样做……”他低低地说道,“睚眦,你是不是知道了……饕餮根本没有入魔的事情,他没有罪,却是因我而死……你知道了,是不是?”
  睚眦没有说话。
  “我和你不同,睚眦。我不能不战斗,我是注定死在战场的神。”他凝视着睚眦,“这是‘天命’,来自‘天’……上位神的命令。”
  “退出战争,也是命令,请天君遵守。”
  狻猊不停地摇头。
  睚眦,你根本不明白,青苍希望抹杀掉你的存在,定云天的上位神……不容你存在于世。
  对神族统治不利的,通通都会被毁灭。
  “天君,你有想过,你诞生的意义吗?”
  “……守护天下,不,将神的统治延续下去。”狻猊低着头,轻声说道,“违背天道的、神认为有威胁的,一一铲除,比如狴犴,比如饕餮……他们已经不是这世界所需要的神了。”
  睚眦肩上的伤口还在流血,他微低着头,不顾凤鸣短剑,张开双臂,紧紧地抱住红衣青年。
  “你太过相信天道了。”睚眦注视着他,“是命令的执行者之前,你首先是神。刚才我说得太过了,你只是习惯了放弃思考,放弃反省。”
  他抱紧了睚眦,如同溺水之人对浮木的依存。
  他早就知道,现世有多美好,内在就有多黑暗。生活在崇尚天命的世界,神用理性构筑了虚幻,夺取全部人的自由。全天下只能按照「天」的指令行动、按照「天」的意志思考,一旦有背离天道的,等待着他们的便是存在的毁灭。
  也知道,作为行走凶器,他连尊严都没有,像一条摇首乞怜的丧家犬,凭借着主人的一点赞赏苟且偷生。
  “天君。”睚眦靠在他的耳边,低低地说着,声音苦涩,“请您回去吧,我再也不想见您了。”
  他怔忪地看着睚眦,嘴唇张了张,“你说……什么?”
  修长漂亮的手指伸了过去,轻轻触碰住狻猊微红的眼眸,眼神中含了百转千回的怜惜,像是怕打破这一霎静谧的美好,睚眦低头轻吻狻猊的黑发。
  “若这世上有天命,那么,守护您便是我的天命。”
  狻猊的眼睛瞬间睁大。
  “睚眦……你、你在说什么啊……”他本能地后退,可是被睚眦箍住,动弹不得,他结结巴巴地说:“喂,睚眦……我是你的哥哥,而且还是……灵引……”
  “天君,我并没有打算将您当作兄长,从来都是。”睚眦搂住他,力度大得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身体里。睚眦低下头,埋在他的肩上,他清冷的嗓音天然地带着金属质感,现在多了几分潮湿的痛苦:“天君,请您回去……我,也不会再去找你了。”
  “……为什么,我不明白。”
  他又撒谎了。
  明知道睚眦反常的原因。
  明知道睚眦替他出征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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