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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香水-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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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的一胳臂重得像铅一样,手上长了老茧。每天晚上趔趄着走回小屋时,背部疼得 
厉害。德鲁的力气大概相当于他的三倍,可从来也没替换他搅拌过一次,而是只管 
倒像羽毛一样轻的花,照看炉火,有时因为炎热。,也走开去喝口饮料,但是格雷 
诺耶不发牢骚。他从早到晚毫无怨言地把花拌到油脂里,在搅拌时几乎不觉得累, 
因为他不断被发生在他眼睛下和鼻子下的过程,即花的迅速枯萎和它们的香味被吸 
收的过程所吸引。学会这种方法,他觉得比金子更有价值。 
    过了一些时日,德鲁断定油脂已经饱和,不能再继续吸收香味了。他们把火熄 
灭,最后一次过滤这浓稠的汤液,把它们装进陶质对蚂里,在这儿它们很快就凝固 
成一种散发出奇妙香味的香脂。 
    接下去就是阿尔努菲夫人的事了。她来检查这价值连城的产品,写上标签,在 
自己本子上详尽地记录成品的质量和数量。她亲自把增朗封好,涂了漆,放到地下 
室凉爽的深处,然后她穿上黑色服装,戴上寡妇用的面纱,到城里的商人和化妆品 
商店那里去推销。她用动人的语言对先生们描述单身寡妇的境遇,请人提意见,对 
比价格,叹着气,最终把产品卖出——或是卖不出去。香脂放置在阴凉处,可以保 
存很久。若是现在的价格不理想,谁知道,或许冬天或来年春天会上升。也可以考 
虑,是否不把货品出售给这些富商,而是同其他小生产者一道用船装运一批香脂去 
热那亚,或者是加入一支商船队到博凯尔参加秋季博览会——当然这要冒风险,但 
是如果成功,可以赚很多钱!阿尔努菲夫人细心地考虑这些木同的可能性,将它们 
进行对比,有时也把它们结合起来,卖去一部分珍品,保存另一部分,又冒险地做 
着第三部分生意。当然她在探听信息时若是获得这样的印象,即香脂市场已经过于 
饱和,不久将对她产生不利影响,她就急急忙忙飘着面纱回家,吩咐德鲁把整套生 
产改为漂洗,使它转变为高级香精。 
    然后香脂便又从地下室取出,放在密闭的罐子里小心翼翼地加热,掺入优质酒 
精,由格雷诺耶操作一个装好的搅拌工具,进行彻底的搅拌和分离。这种混合物放 
回到地下室后就迅速冷却,酒精从香脂的正在凝固的油脂中析出,就可以装进瓶子 
里。此时它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香水了,当然浓度很高,而留下来的香脂已经失 
去大部分香味。这就是说,花的芳香已经转移到另一种媒介物质上。但是整个工序 
尚未结束。用纱罗巾彻底过滤,使最细小的油脂细屑滤出,然后德鲁把香料酒精放 
进一个小蒸馏器里,用文火慢慢把它蒸馏出来。酒精挥发后留在蒸馏器里的就是少 
量颜色淡淡的液体,格雷诺耶对这液体相当熟悉,但在这种质量和纯洁度方面,他 
在巴尔迪尼和吕内尔那儿都没有闻到过;纯正的花油、其纯粹的芳香,被几十万倍 
地浓缩成一小瓶高级香精。达香精的气味并不可爱。它的气味非常强烈,带有刺激 
性,几乎让人受不了。用一滴香精配上一升酒精即可恢复原来的香味,达到一整块 
地的花散发出的香味。 
    最后的成品非常少。一个蒸馏器的液体正好可以装满三小瓶!除了这三小瓶香 
精,千万朵花的芳香都荡然无存!但是它们的价值,在格拉斯这儿,已经相当于一 
大笔财产。若是把它们送到巴黎、里昂、格勒诺布尔、热那亚或马赛,其价值又不 
知要增加多少倍!阿尔努菲夫人看到这些小瓶子,目光就露出了好感,她用眼睛爱 
抚它们。当她拿着它们,用磨得极为合适的玻璃塞将它们塞紧时,她屏住呼吸,以 
免把这价值连城的香味吹跑一丝一毫。为了防止在加塞后最小的原子变成蒸气跑掉, 
她就用熔化的蜡把塞子封住,把它们倒转过来装入一个鱼膜式囊里,在瓶颈部位把 
囊系牢。然后再把它们放在垫有棉花的小盒子里,拿到地下室封存起来。   
    他们在四月离析染料木和橙花,在五月离析像大海一样多的玫瑰,玫瑰花的芳 
香使这城市整月弥漫在奶油一样甜的无形雾气中,格雷诺耶像一匹马一样干活。他 
毫不讨价还价,以几乎是奴隶式的驯顺干着德鲁分派给他的次要的活。可是在他表 
面上呆头呆脑地搅拌、刮抹、冲洗大圆木桶、打扫工场或搬运柴火时,他给往急力 
始终没有离开工作的主要环节,时刻留神各种香味的变化。格雷诺耶用鼻子密切地 
注视观察着花瓣的香味转移到油脂和酒精直至装入精致的小香水瓶的过程,比德鲁 
观察得更仔细。早在德鲁发觉前,他就嗅出来什么时候油脂加热过度,什么时候花 
瓣消耗殆尽,什么时候汤液里的香味饱和。他嗅到,配制容器里发生了什么事,蒸 
馏过程必须在哪个精确时刻结束。有时他也善于作出暗示,当然态度冷淡,没有摆 
脱下属的姿态。他说,他觉得现在油脂可能太热了;他以为马上可以过滤了;他似 
乎感觉到,蒸馏器里的酒精现在已经蒸发,……而德鲁,固然并不非常聪明,但也 
不完全是个笨蛋,时间长了就知道,他若是按照格雷诺耶“以为”或“似乎感觉到” 
的意思做出抉择,即可取得最佳的结果。由于格雷诺耶说话从不莽撞,并不自以为 
说出了“以为”或“感觉到”就比别人高明,因为他从来没有——主要是在阿尔努 
菲夫人面前从来没有——表现出对德鲁的权威及其作为第一伙计地位的怀疑,德鲁 
没有任何理由不采纳格雷诺耶的建议,日子一长,甚至越来越多地听凭他做出抉择。 
    后来,格雷诺耶越来越多地不仅干搅拌活,而且同时也加料、生火和过滤,而 
德鲁则跑到“四王位继承者”酒馆去喝葡萄酒,或是上去找夫人检查一下是否一切 
都妥当。他知道自己可以相信格雷诺耶。格雷诺耶虽然一人干两人的活,却享受到 
了一人独处的自由,可以完善新的技术,偶尔也做些小试验。他暗自高兴地确认, 
比起他和德鲁一道制作的。他一人制作的香里的钢锯多。他制作坡高级香精要纯正 
得多。 
    七月末,茉莉花的季节开始,八月,夜风信子的季节开始。这两种花香味优美, 
同时花也脆弱,人们不仅必须在日出之前采摘,而且在加工时必须特别小心谨慎。 
温度高了会降低它们的香味,突然泡在热的浸渍油脂里会使香味完全丧失。这些百 
花中最名贵的花,是不让轻率夺走它们的灵魂的,必须采取合适的方式用甜言蜜语 
骗来。在一间香味扑鼻的房间里,这些花被撒在涂上冷油脂的盘子上,或是松松地 
用浸过油的布巾裹住,必须让它们在睡眠中慢慢死去。三四天后,它们才枯萎,把 
自己的香味全部呼出来交给相邻的油脂和油,然后人们小心地把它们扯掉,撒上新 
鲜的花。这程序反复进行十至二十次,直至香脂吸饱香味和含香味的油被从布巾中 
挤出来时,已经是九月了。获得的成品比用离析法还要小得多。但是通过冷油脂苹 
取法取得的茉莉膏或一种抗肺病香水的质量,在精美和保留原气味方面,超过了用 
其他香水技术制作的产品。尤其是茉莉花,其甜滋滋的讨人喜欢的芳香仿佛反映在 
一面镜子里一样反映在涂油脂的盘子上,并完全忠实于自然地反射回去——当然是 
有所保留。格雷诺耶的鼻子毫无疑问能区别出花的香味和它保存下来的香味:油脂 
本身——尽管它是这么纯净——的气味像一条精制的面纱罩在原始的香味结构上, 
使它有所缓和,缓慢地削弱明显的部分,甚至使它的美丽可以为普通人所接受…… 
在任何情况下,冷油脂革取法是获得脆弱香味的最巧妙和最有效的手段。更好的手 
段是没有的。若是这方法还不足以使格雷诺耶的鼻子完全确信无疑,那么他却知道, 
为了欺骗一个鼻子迟钝的世界,这个方法是千百倍地足够了。 
    不久以后,就像离析方面那样,他也在冷油脂苹取法的技术方面超过了他的老 
师德鲁。他运用经过考验的、谦卑的谨慎方式使他明白了这点。德鲁乐得把去屠宰 
场买最合适的猪牛油脂、把它们洗净、熬油、过滤和确定配制比例的事都让给他去 
做,这对德鲁始终是个十分棘手和畏惧的任务,因为一种不干不净的、哈喇昧的或 
过分散发出猪羊牛气味的油脂会毁了最贵重的香脂。他把确定革香室里油脂盘的间 
距、更换花的时间、香脂的饱和度都托付给他,很快就把一切棘手的抉择都托付给 
他。德鲁与当年的巴尔迪尼类似,只能根据所学的规则大致上作出抉择,而格雷诺 
耶却是凭着自己鼻子的见识作出的——当然,这是德鲁一无所知的。 
    “他的手很灵巧,”德鲁说,“他对事情有良好的感觉。”有时他也这么想: 
“他比我能干多了,是比我强一百倍的香水专家。”同时,他认为他又是个地地道 
道的白痴,因为正如他所想的,格雷诺耶没有利用自己的才能赚过一文钱,可是他, 
德鲁,却利用自己比较微小的才能使自己即将成为师傅。而格雷诺耶则支持了他的 
看法,他傻里傻气地努力干活,没有一点抱负,仿佛对自己的天才一无所知,只是 
按照经验丰富得多的德鲁的吩咐行动,没有德鲁他什么也不是妇们依靠这种矛式, 
相处得颇为和睦。 
    后来秋天和冬天到了。工场里逐渐变得干净了。花的芳香被装在对槐和香水瓶 
里,放在地下室里,如果夫人不想分离这样或那样的香脂,或是叫人蒸馏一袋子的 
香料,那就没有多少事可做了。橄榄还是有的,每星期有几满筐。他们把纯洁的油 
从橄榄中榨出,把剩下的送到榨油作坊。至于葡萄酒,格雷诺耶把一部分蒸馏成酒 
精并且再精馏。 
    德鲁越来越难得露面了。他在夫人床上干他的事,若是他散发着汗臭和精子臭 
味来了,只不过是为了到“四王位继承者”酒馆去。夫人也难得下来。她忙着自己 
的财产事务,忙于翻改衣服,供她服丧一年期满后穿用。一连几天,格雷诺耶往往 
只是中午从女仆那里拿到场,晚上拿到面包和橄榄,除了见到女仆外,什么人也没 
见到。他几乎不出门。他参加团体的活动,尤其是常规的伙计聚会和游行倒是非常 
频繁的,以至于他在场或不在场都不会引起人们注意。他没有好友或熟人,但是他 
却认真地注意,尽可能不被人看作是狂妄自大或孤痛的人。他让别的伙计以为他的 
社交是平平淡淡的,收益甚微的。他在散布无所事事和把自己扮成笨拙的白痴这一 
技巧方面是一位大师——当然从不过分,以免别人作弄他取乐,或是把他当作素个 
粗鲁范行会玩笑给牺牲品、地成功地做到使人认为他是完全乏味的人。人家从不打 
搅他,他所希望的也不过如此而已。   
    他的时间是在作坊里度过的。他对德鲁说,他想发明一种科隆香水的配方。但 
实际上他是在试验完全不同的香水。他以前在蒙彼利埃配制的香水,虽然用得非常 
省。也已经决用完了。他设计一种新的香水。但是这次他已经不再满足于用匆忙调 
配起来的材料,勉强凑合他仿造人的基本气味,而是有了这样的抱负:要获得一种 
人的香味,或更确切地说,多种人的香味。 
    一开始他为自己制作了一种不引人注意的气味,即任何时候都像件衣服一样被 
在身上的气味,它固然还有人的似乳酪酸味,但好像是通过厚厚的一层披在干瘪老 
人身上的亚麻和全毛衣服才散发到外界的。他若有如此的气味,就可以高高兴兴地 
到人们中去。这种香水足以在嗅觉方面表明一个人的存在,同时又不引人注目,以 
致它不会打搅任何人。格雷诺耶本来是没有气味的,然而现在无论他在哪儿出现, 
总会有一丁点儿这种香水的气味,不管是在阿尔努菲家里,还是有时在城里漫步、 
这种香水的气味都很合适。 
    在某些场合,气味少当然表明是不利的。如果他受德鲁吩咐必须出去料理事情, 
或是想在一个商贩那儿为自己购买一些蜃猫香或几粒蜃香,可能会发生如此情况: 
由于他不引人注意,他或是被人完全忽视,无人接待他,或是人家虽然看见了他却 
服务不当,不然就是在服务时又忘了他。因为这些缘故,他为自己配制了一种味道 
有些浓烈的、略带汗味的香水,这香水嗅起来使得他外表显得较粗鲁,让人家以为, 
他得赶紧,他有急事要做。他用新鲜鸭蛋和发酵面粉和成的糊糊,使涂了油脂的亚 
麻布含有香味,仿造出德鲁的精子气味,取得了成功,引起了某种程度的注意。 
    他的宝库中的另一种香水散发出激起同情的香味,在中老年妇女中证明是有效 
的。这种香味闻起来颇像稀牛奶和干净的软木。格雷诺耶用了这种香水——即使胡 
子拉碴,脸色阴沉,穿着大衣——就像是个穿着一件破外衣。靠人救济的脸色苍白 
的穷小子。在市场上摆摊的妇女一发觉他如此狼狈,就塞给他硬壳果和干梨子,因 
为她们发现他看上去十分饥饿,无依无靠。屠夫的妻子本来是个非常厉害的丑老太, 
也允许他选出发臭的剩肉和剩骨头,免费带走,因为他的清白无辜的气味感动了她 
的慈母心。他用这些剩余的东西直接与酒精浸煮,又得到了一种气味的主要成分。 
若是他想单独一人,避免与人接触,他就使用这种气味。这种气味在他周围造成有 
点令人厌恶的气氛,如同人睡醒时从不新鲜的肮脏嘴里呼出的一种腐臭气息。老矜 
气味钻效用妍此后少,就连不太敏感好嘛炭多出身不今已地避开,到户外去透透空 
气,自然没有完全清醒地意识到,究竟是什么使他厌恶。把这种驱虫剂滴几滴在小 
屋的门槛上,就足以挡住任何入侵者——人或动物。 
    他按外部的需要像换衣服一样变换气味,这些气味都使他在人的世界中不受搅 
扰、不暴露其本质。在这些不同气味的保护下,格雷诺耶把自己的全部精力都献给 
他的现实的热情追求:灵敏地追猎种种香味。由于他有了个宏大的目标,而且还有 
一年以上的时间,他不仅怀着极大的热情行事,而且也非常有计划和系统地把自己 
的武器磨得锋利,使自己的技术精益求精,逐步完善自己的方法。他开始了他在巴 
尔迪尼那里未竟的事业,着手从石头、金属、玻璃、木头、盐、水、空气等无生命 
物体里提取香味。 
    当时,用简单的蒸馏方法失败了,如今由于油脂的奇妙的吸附力而取得了成功。 
一连好几天,格雷诺耶用牛的油脂涂在黄铜制的球形门把手上,他喜欢它的凉爽的、 
发霉的气味。你瞧,当他把油脂刮下来检查时,他就闻到那个球形门把手的气味, 
虽然量非常微小,但却很清楚。甚至在用酒精冲洗过以后,这气味依然存在,非常 
柔和、遥远,被酒精的雾气遮掩了,世界上大概只有格雷诺耶的特灵鼻子才能闻到 
——但确实是在那儿,也就是说,至少在原则上是可以掌握的。若是他有一万个球 
形门把手,他将花一千天时间来涂油脂,他就可以制作出一小滴黄铜球形门把手香 
味的高级香精,其气味之浓,足以使每个人一嗅到就不由自主地想像其原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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