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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水车馆-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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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一下饭厅,仓本正在漠然地准备着晚餐。野泽朋子好像在厨房里。看到我,仓本立刻正身,恭敬地行了一个礼。我并没有进去,而是从走廊向北回廊走去。
  前方右首出现了那个黑色的通往台阶小屋的门。说起来,今天早晨野泽朋子说了一些让人不舒服的话。
  (有某种奇怪的臭味……)
  (臭味?)
  我说是心理作用,可她还是害怕成那样子。
  (朋子有没有可能是那个恐吓者呢?)
  当然,她应该也有机会。不过,像她这样忧郁且疑神疑鬼的人怎么会做出这种无法无天的事来呢?我觉得不太可能。第一,她凭什么叫我“滚出去”呢?
  那么——(会不会是仓本?)
  (如果信是他写的……)
  我停下来,透过走廊的窗户看着中院。在白色路灯下,雨点猛烈地冲击着水池。在水池的对面,副馆中有几点灯光摇动着。刚才给岛田看的便笺还放在长袍的口袋中。我一边回味着便笺上那淡淡的绿色,一边想着。
  (仓本也有机会。)
  (目的呢?这封信到底蕴含了什么意思?)
  我一直都认为对于仓本来说,最重要的不是这房子的主人,而是房子本身。他并不是为藤沼纪一服务,而是为水车馆这个家服务。从这层意思上看,或许他对我产生厌恶感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我总觉得不像。如果仓本真的打算恐吓我的话,应该会采取更谨慎、更有效的方法。
  (难道……)
  接着我把怀疑指向由里绘,但我马上否定了。不会的。绝对不可能。
  去门口迎接三个客人时,我从起居室前经过,但什么都没有发现。而且,那以后由里绘一直和我在一起。所以,我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她是没有机会把便笺塞进门下的。是的——是这样的。
  (那么——)
  我再次转动轮椅向前走,把思绪投向其他方向。
  (难道罪犯真的是来自外边的某个人吗?)
  我觉得此时还是这样推断比较容易让人接受。
  包括岛田洁在内的四个来客。从目前的基本情况来看,意料之外的客人岛田的嫌疑较小,剩下的三个人——大石源造、森滋彦、三田村则之中,到底谁是“凶手”呢?三个人都有相等的机会。在这一点上,目前还无法确定谁是“凶手”。那么如果考虑动机的话呢?
  比如说那个美术商是威胁者的话,他对我有什么所求呢?当然是藤沼一成的画了。但如果是外科医生和教授的话,结果也一样。不过,如果目的是一成的画,那为什么他要说“从这里滚出去”之类的话呢?用更加直接的表达方式进行“恐吓”不是更好吗?
  我用眼角看着装饰在左侧墙壁上的风景画,缓缓地在北回廊中走着。中院一侧的窗上,已经挂起了窗帘。稀疏地排列在墙上的电灯光线微弱,让人觉得长廊好像是涂成灰色的隧道一般。
  我想起了一年前的那个暴风雨的夜晚,从北回廊的墙上消失了一幅画的事情。那是一幅题为《喷泉)的小品画。在八号的小画布上,以黎明的天空为背景,用奇怪的轮廓描绘了平缓山丘上的喷泉。那奇异地歪曲着的水形和天空中仿佛波浪般扩散的云……
  “这么说可能有些唐突。不过在这一年里,你真的漂亮了很多,甚至让人都不敢相认了。”这时,在激烈的雨声中,传来男人的私语声。那是从正前方关着的小厅里传过来的,“由里绘小姐,我真的非常恨这里的主人。”
  “……”
  “所以说啊,他竟然把这么多精美的作品都封闭在自己住的这个馆中。而且,不仅如此,甚至连你也……”男人的声音是三田村则之的。回话的人虽然听不清楚,但好像是由里绘。我屏住呼吸,悄声来到门前。
  “……是,是!其实,我有件事想求你。你能听我说吗?”
  “今晚能让我看一下塔上你房间里的那些画吗?是的。我第一次来时,你曾经让我看过一次,请务必再让我看一次。不,不要告诉他。我想他可能会不高兴的。而且我也想好好和你说说话。很多话要说,我想会有一些你感兴趣的。怎么样,行吗?”
  “太好了!那么今天晚上,嗯,12点过后,可以吧?”
  (——由里绘!)
  ——我差一点喊出声来。
  隔着门,看不到听了三田村则之说话后由里绘的样子,而且她的声音也低得无法听见,但我还是可以感觉到她对这个男人的要求并未拒绝。
  (为什么不拒绝呢?)
  (为什么对这种男人说的话……)
  我拼命镇定混乱的心神,也想过就这样推门过去说我都听到了。但是……
  没想到无穷无尽的自我憎恶,此时在我心中抬起了头,麻痹了我的意志。
  (确实,由里绘变漂亮了。)
  所以,直到去年为止,都没有表现出这种好色样子的外科医生,想对她有所染指恐怕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不过,即便如此……我心里好像被打垮了似的,倒转轮椅,从昏暗的回廊回去了。
  饭厅 (晚上7点10分)
  晚饭后——“那台电视是什么时候买的?”大石用餐巾擦着被饭菜弄脏的嘴角问道,“怎么说呢?在这样古色古香的氛围中放着一台电视机,感觉很奇怪。”
  “是去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买的。”我看了一眼在外侧墙边放着的大屏幕彩电,答道,“因为我突然觉得这个房子,怎么说呢?太安静了!”
  直到去年为止,在这个房子里只有主人和两个佣人的房间里才有电视。
  “可以打开看看吗?”
  “请便!”
  大石拿起桌子上的遥控器,打开电源。本来这里的信号就不好,再加上可能是今晚暴风雨的缘故,显像管里出来的图像比平时还要模糊。
  “啊,是台风快报。”大石大声地唤起大家对出现在画面中的节目的注意。
  据电视上说,将九州全境卷入暴风雨的16号台风正在向东挺进,估计今天晚上到明天早晨将达到日本海。尽管强度正逐渐减弱,但估计中国地区也会有相当大的风雨,所以要引起充分的警惕。
  “只要道路不再塌方就好了。”三田村则之单手拿着高脚杯说。
  “去年好像也是从相同路线来的吧!” 大石干笑道。
  “哎,世上原本就是有巧合啊——仓本,能给我加一杯吗?主人,您戒了吗?”
  “不,够了。我没什么心情喝。”说着,我拿起烟斗,“大家不要在意,请尽管喝。岛田先生,您怎么样?”
  岛田仿佛和白天喝茶时换了一个人似的,晚饭期间好像在思考什么,几乎不开日说话。不过,他还是用手指不停在桌上画着。而且不知什么时候起,在他面前已经排好了很多用餐巾或点心的包装纸做成的各种各样的“作品”——有的比“鹤”或者“船”什么的更复杂,连见都没见过,好像他手指的运动已经成了“折纸”的习惯性动作了。
  “您是说酒吗?”听到我说话,他一下子睁圆了眼睛,停下了手指的运动,“啊,那就稍微喝一点吧。”
  “那么,请静一下。”
  岛田接过递过来的酒后,大石将酒杯举到眼睛的位置,以示干杯的意思。
  “为一成大师了不起的作品!”三田村则之接着又加了一句,“还有为主人的健康和由里绘小姐的美貌!”
  对于他不知羞耻的肉麻的台词,由里绘报以微笑。我斜眼看到了这一切,心里堵得不得了。刚才在北回廊听到的她和三田村则之的对话,由里绘还没有告诉我。我想尽量避免由我来问起这件事。
  “教授!”三田村则之对看着桌子的森滋彦说,“怎么啦?从刚才开始就一直都不说话。”
  “是吗?”森教授好像掩盖自己慌张的表情似的,重新戴好带助听器的四方黑框眼镜。
  我也觉察到他的样子有点奇怪。从晚餐开始前一直到结束后,始终低着头不吭声。虽然他好像也不怎么能喝酒,而且本来也不是个话多的人,但还是让人觉得很奇怪。
  “有什么让你担心的事吗?”外科医生又问道。
  “没什么!”教授暖昧地摇摇头,但马上又像改变主意似的抬起头,说,“不,其实……也许还是说出来比较好。”然后他把视线转到晃动着酒杯的岛田那边,“其实,岛田先生,我有一件事情在心里总放不下。”
  “哦?”田一下子睁圆了眼睛,直起腰来,“是什么?”
  “白天你不是说过吗?就是去年根岸文江坠楼的事情。”
  “啊!您是说这个,您想到了什么线索吗?”
  “是的。不过……”森教授将手放在宽阔的额头上,“能不能说是线索,我也拿不准。你不是说那不是事故而是谋杀吗?”
  “是的——不过,关于电梯的那部分确实如三田村大夫所说的那样,是有很多漏洞的。”
  “我听了你的话,想起了一件事,是件很小的事情,一直都没有留意到。”
  “哦?”岛田呷了一口玻璃杯中的酒,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湿润的嘴唇,“嗯,是什么事?”
  “当时——也就是发生骚乱后,我们赶到大门口的时候。仓本的喊声一直传到副馆,然后大门口也喧闹了起来。我们想可能发生了什么大事,一起跑了过去。然后在文江被冲走后,我们又回到了副馆的房间。”说话的同时,森教授不停地拨弄着眼镜框。断断续续的语气仿佛是在表明自己重说一遍一年前发生的事情,等待别人确认似的,在回去的走廊里,我总觉得看到了。“
  “您说看到了什么?”
  “走廊的地毯是湿的。”
  “地毯?”
  “是的。我记得在回去的路上,看到南回廊的地毯被弄脏了,还有水分。”
  “那到底是什么?”大石插嘴道。
  “啊,大石先生,这个么……嘿嘿,原来如此。”岛田撅起嘴点了点头。他放下玻璃杯,眼睛看着森教授,手却又开始了“折纸”的动作,“教授,请说下去。”
  “您明白了吗?在那件事情之后,人虽然有点傻了,但我好像记得我是走在四个人——我、大石、三田村,还有古川四个人——的前面回到走廊的。当时,我们所有的人都被吹进来的雨淋湿了全身,所以,如果我们经过之后地毯湿了的话,那就没什么可奇怪的了。但是我看到的是前面——也就是被雨淋湿的我们还没有经过的地毯。”森教授说到这里停住了,全场一片寂静。在急促的风雨声中,远远地听到滚滚的雷声。
  “这就是说,”大石仿佛解开了什么疑难的问题似的说,“在我们回来经过走廊之前,已经有某个被雨淋湿的人通过走廊了……,,”好像是的。“岛田说,”总之,在大家听到喧哗声,跑到门口时,其中已经有人被雨淋湿了身体——不,至少是鞋子。所谓的‘大家’也就是当时从副馆出来的四个人——这里的三位再加上死去的正木四个人。然后……啊,让我来说好吗,教授?“
  “请!”森教授铁青着脸点了点头。
  岛田继续说:“然后,就是这个人为什么会被雨淋湿。”岛田停了一会儿,问,“是洗澡了?不是吧。有没有谁当时洗过澡?”
  没有人回答。
  “其他可能性?比如,对,有谁弄洒了花瓶的水或者是厕所的水管堵塞了吗?没有吧。那么,这个人被弄湿的原因就只有一个了。也就是说他是被雨淋湿的。”岛田好像征求意见似的看着森教授。教授点了点头,“是的。我也这么想。当时在我们中间已经有人被雨淋湿了……”
  “然后就是这个人是何时、在哪里被雨淋湿的这个问题了。这里我又要问大家了。有没有人申明当时自己已经被雨淋湿了呢?还要附上能让人接受的理由。” 岛田的问题又一次消散在饭厅里的空气中了,“没有,谁都没有吗?”岛田满意地接着说,“到此可以下结论了。也就是说这个人被雨淋湿的地方是在塔屋的阳台上。这么说来这个人以某种形式与当时发生的根岸文江坠楼事件发生了联系。再极端一点说,这个被雨淋湿的人就是把根岸文江从阳台上推下去的凶手。”
  大石张了张嘴想反驳,但好像没找到什么合适的话。森教授用手帕擦着额头上的汗水,三田村则若无其事地看着手中的高脚杯。
  岛田挨个看了他们一遍,说:“或许还有其他解释。但是,我认为刚才森教授说的事实,至少为我之前提出的根岸文江他杀说提供了非常积极的证据。怎么样,滕沼先生?”
  “我说不出什么来。”我生硬地回答道。
  “三田村先生怎么看?”
  外科医生轻轻地从鼻子里呼了一口气:“岛田先生,你又想以此来说,去年杀死正木的凶手并不是古川吗?”
  “是的,”说完,岛田放低声音,“不过,这还不能断言:根岸文江被杀,当时古川恒仁有不在场的证据,因此他也不是杀正木的凶手。这终究只是对嫌疑的消极的否定。”
  “对啊!”
  “只不过,大夫,我谈到的电梯事件和刚才的地毯事件——像这样的事情既然已经出现了,那么我就主张大家以此为契机重新再好好考虑一下去年的事件。到底那件案子的凶手真的是古川恒仁吗?如果不是的话,那么真凶又是谁呢?” 三田村耸了一下肩,把酒杯送向嘴边。
  “然后……”岛田又将视线缓缓地从围坐在桌边的每个人的脸上扫了一遍。没有人打算接口说话。站在岛田身后的仓本正好在这时咳嗽了一声,所以听起来很奇怪,仿佛是故意的一般。
  “我并不想破坏这难得的聚会,但是我想向大家提一个建议。根岸文江的事先暂且放在一边,接下来该考虑的问题当然应该是当晚发生的古川恒仁的逃亡——不,应该说是失踪更好一些。大体的经过我也知道,不过我们在此再详细地探讨一下,他从副馆二楼失踪时的情况,你们看怎么样?”

第十章 过去
  (1985年9月28日~29日)
  北回廊 (晚上8点15分)
  主人独自回到自己的房间后不久,由里绘也离开餐桌,走向塔屋的楼梯。借此机会,包括正木慎吾在内的五个男人也决定到副馆去。
  出了饭厅,他们鱼贯地走在排列着藤沼一成作品的昏暗的北回廊中。
  “各位,比方说……”正木突然在回廊中间站住说,“藤沼先生说可以让出这里面的一幅画……”四个客人都因这句话一起止住了步子,转身看着正木。
  “他真的说了这样的话吗?”大石突然狂叫起来。
  “我不是说是比方说吗?”正木苦笑着说,“假设是这样,各位,到底会出多少钱呢?”
  “要说是卖给我的话……”大石瞪大了他的小眼睛,“当然也要看是什么画,但我是不会吝惜金钱的。”
  “哦,那么,比如这幅作品呢?”正木看着他孩子气的反应,用手指向挂在左首墙壁上的小品。
  “是吗?1958年的作品!”大石交叉双臂到胸前,看着小丘上喷水的奇妙风景,“1500万。”
  “确实,这个价钱还算是说得过去。”正木微微地笑了一下,“其他三位呢?”
  “这真是个煞风景的问题啊!”三田村摸着尖尖的白色下巴说。
  正木不以为然地说:“大夫,我本就是个俗物。好吧,为了再给假定带上些现实成分,我们这么说吧。假如我强烈地要求藤沼先生,这也未尝没有可能,因为他为了12年前的车祸,应该对我抱有很深的歉疚。怎么样?‘’”嗯!“三田村沉着脸说,”这怎么能换算成金钱来回答呢?不过如果是转让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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