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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半分柔情-第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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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滚蛋,说正事儿,你爹呢?打听到什么了?”
  癞皮头不好意思的挠挠脑袋,“我爹没说,我也没问,他一会儿就回来,等会儿你问他。”
  “放什么狗臭皮你!你他妈要是不知道你昨晚给我发个劳什子短信?!赶紧他妈说!”
  姜海说了几句不上道儿的脏话,屋子里立马静了下来,弟兄几个警觉的朝两个人望过来,眼睛直冒绿光。癞皮头冲他们摆摆手,脸整个垮了下来,“你猜的不错,真跟张小文他们家有点儿关系。
  而且我看我爹那兴奋劲儿,唉,说不上来,总感觉他像抓到了别人的小辫子一样。他们道儿上的事儿我也听不太懂,我就整明白一个事儿,你爸当年走私的是军火,他认识的当过兵的人,就张小文他爸一个。”
  “操。”姜海骂了一句,起身就往门外走,“等你爹回来了,给我打个电话。”
  回家的那一路,姜海都清醒得很,说的不靠谱儿点,比平日里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是,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可以理解,当然可以理解,可他他妈是你十几年的兄弟。
  大难临头各自飞,可以接受,大家不都这样么?可你帮衬点儿,哪怕是在监狱里暗无天日的度过余生,哪怕是仅仅捡回一条老命,我姜海逢年过节了,至少能隔着玻璃板子,看看我那高鼻梁狐狸脸的老爹,擦,张小文你爹他妈的就不是个人!
  到家门口的时候,姜海看见奶奶提着泔水桶晃晃悠悠的从屋里走出来,那水面在初冬的微寒里呼呼冒着热气,将这个坚强老人的蜡黄脸色蒸腾出一抹红。他没有开口,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快步走上前去帮忙,他只是慌忙的躲在转角,仰起脑袋吸吸鼻子,不让眼泪滚落出来。他咬着牙想,姜海,你他妈也有今天!
  奶奶晚上又是熬的白菜,放了红焖肉罐头,肥肉沫和油花飘了大锅一层,“小海,跟谁玩儿去了?小文回来了么?”
  “哦,没有,那兔崽子还在北京转悠呢,说一定刨块长城的砖头儿给你带回来。”
  “呵呵,那个狗崽子。”奶奶哈哈的笑开,眼角的皱纹又多了几道,又深了几分。
  不知是心里发虚,还是怕奶奶过问,姜海强撑着吃了满满的一碗饭,没刷碗就兀自回了自己屋。
  “文宇,你哥呢?哪天回来?”
  张文宇接起电话愣了一下,“啊?我哥没去你家么?他中午就回来了呀,吃完饭就走了,说是去找你。”
  张小文的手机关机,姜海在房间里踱着步子转圈,之前那些清醒早不知道跑哪儿去了。他想了一会儿,拿起电话打给癞皮头,“喂,你在哪儿呢?你爹回来了么?”
  “在外面吃饭呢,我。。。。。。我没看见我爹,我爹没在我旁边。”
  “擦,你个蠢货,赶紧说在哪儿呢,撒谎老子抽死你丫的。”
  癞皮头不情愿的报了个地址,姜海在话筒里听见黄皮子一口标准的片儿话音,狠呔呔地冲着电话又补了一句,“看好你嫂子,少了一根毛老子饶不了你。”
  癞皮头说的饭店就在学校附近,姜海一路狂奔,没个三五分钟就到了地儿。包间在饭店的最里处,服务员走在前面拐了好几个弯,才见到了站在门外的两个黑西服。黄皮子管手下的人不叫保镖叫打手,他说保镖是下人的名字,他的团伙现在叫团队,大家都是铁哥们儿。
  姜海一进门,果然见张小文正二八经的坐在席上,撇着眼珠子看见自己,被嘴里的烟呛得满脸通红。
  “哟,这么快就来了,快坐快坐,还没走菜呢,正好你俩都来了,我一起说,省得费那两回嘴。”
  姜海坐在张小文身侧,拿着他手里的烟头,掐灭了踩在脚底下,在他耳边不着痕迹的说了一句,“跟啥人学啥人。”
  姜海重新点了根烟给黄皮子递了上去,“我来了,他就得出去。”
  “凭什么呀?不就是打听你爸的事儿么?我怎么不能听啊?”
  姜海回过头,“我爸的死,跟你爸有关,好了,你现在滚出去,以后咱俩谁也不认识谁。”
  张小文愣在当场,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儿,就听姜海又跟黄皮子说,“黄叔,麻烦你让你手下的人把他送家去,他爹妈找不着他,都要报警了。”
  黄皮子斜着眼睛看了姜海一会儿,举着烟头儿的手一挥,手下的人会意,拖着张小文就出了包间。
  姜海有一分钟没说话,站在屋子里直到听不见张小文那丫的鬼哭狼嚎,才颤颤巍巍的坐回了椅子里。
  “姜海,你什么意思?”
  “黄叔,你不能动他。”
  “哟,黄叔???你叫我叔???能得到你姜海尊重的人,可不多呀。”
  黄皮子将烟按灭在灰缸里,再次抬眼看他的时候眼角都含着笑意,“我怎么就不能动他?当年因为你爸那批货,我死了十几个弟兄,你爸自己揽下那么大的罪,就算是还了他们人情。可张小文他爸狡兔三窟,这么多年了我好不容易抓着他了,我凭什么不能动他?”
  “他是他儿子,他爸犯的事儿跟他没有关系。”
  “擦,你他妈还是你爸的儿子呢,你他妈不还是两眼巴巴地打听当年那些破事儿!!”
  姜海不讲话,拳头死死地握着,眼光泛红地看着黄皮子,“算我欠你的,就这一次。”
  黄皮子腾的一下站起身,酒桌应声倒地,摔得满地狼藉,“姜海,老子他妈错看了你,好,你给我记好了,你他妈欠老子半条命!”
  姜海走了,房间里只剩下黄皮子爷儿俩大眼儿瞪小眼儿。
  “爹,你这就让姜海那小子给哈住了?”
  “擦,他刚才说张小文爹妈都报警了你没听见啊,丫的,屁大的孩子心眼儿倒不少,早晚给他收拾服帖了,给老子卖命!”
  姜海出门的时候没人拦着,那几个黑西服背着手挺的跟松树一样,带着墨镜也不知道那眼睛里都写着什么情绪。
  饭店转角的旮旯胡同一片嘈杂声,姜海捂着耳朵都能听见张小文跟杀猪一样的嚎叫,“你他妈的放开我,你要进去,我进去吃饭,你管天管地还管我吃饭啊?!”
  张小文跟那些五大三粗的老爷们儿玩命儿折腾了好几个来回,推搡之间余光总算瞥见了站在一旁的自己,捋捋脑袋上的毛,气呼呼的又冲自己跑过来。
  “你躲开,别像条疯狗一样,再咬着我。”
  姜海推开往自己身上扑的张小文,正眼看他的时候才发现,丫的今儿穿了件暗灰色的羊绒大衣,黑白条纹的围巾搭在脖子上,有几个地方开了线,给那帮人扯的惨不忍睹。
  “那傻逼说的是真的么?你信他?是真的又怎么样?这跟咱俩有个狗屁关系?”
  姜海呵呵的笑出来,给他整理下翻卷的领口,“你那么多问题,要我回答哪一个?”
  “别的都不用说,就说咱俩,什么叫以后谁也不认识谁?”
  抬眼瞧他,擦,果然是条疯狗,火红的眼珠子都能滴出血来。姜海干脆不讲话,转身就走,那厮在身后杵了一会儿,长长舒了一口气就任命的跟了上来。
  “姜海。”
  “干嘛?”
  “姜海。”
  “嗯。”
  那天夜里飘着小雪,他们两个一前一后的走了很久,深深浅浅的脚印踩在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张小文跟在姜海的身后,第一次有了不知所措的时候。他以前一直以为,只要他一个人努力就够了,只有他能用尽所有死缠烂打的方法将姜海困住了,他就赢了。可今天他忽然觉得,忽然发现,周围发生的一切,出现的所有人,都是在将他们硬生生地扯开。张文宇,癞皮头,黄皮子,美美,他死了多年的老爸。
  “姜海。”
  “嗯?”
  “我喜欢你。”
  “嗯。”
  “姜海,其实我觉得,爱上你并不都是我一个人的错。我记得小学那次毕业典礼,你说好了等我一起回家,中途却跟着一帮狐朋狗友去看录像。典礼之后我顶着大雨往家跑,在门口看见叼着烟头儿的你,我记得你跟我说对不起,我记得你往自己头顶浇了整整一瓶子矿泉水。姜海你说,这样的你,我怎么可以不喜欢?”
  “嗯。”
  “我记得癞皮头第一次找我麻烦,我帮我海扁了他一顿,还二逼呵呵的跟我说以后别惹他。我当时答应的很麻利,但我其实心里特别想质问你,老子被打了跟你有什么关系,你是我什么人你为了我?”
  “嗯。”
  “美美喜欢你我早就知道,那时候咱俩还是纯洁的铁磁儿,你他妈放了个入不了眼的狗屁就要亲我,就要上我,你凭什么?我怎么就不能喜欢你,你丫的问问有哪个大老爷们儿能乖乖躺着让个男人上自己?!操!”
  姜海进了大院,张小文愣愣的止住步子,冰凉的手指头揣在口袋里狠命的握紧。他看见奶奶眉开眼笑的迎出来,他看见姜海快步走上前去扶起奶奶的胳膊,他看见两个人头也不回的往屋里走。
  张小文仰起脖子,雪花映衬在大院门口灯光下,洋洋洒洒地飘下来,每一片都闪烁着晶晶亮亮的光。
  “姜海,你有没有喜欢过我?”
  初四这一年的年底,毕业班举办圣诞晚会,张小文写字好看,平安夜的下午就跟着班级干部一起写黑板字、布置会场。姜海趴在桌子上睡大觉,被大家吵吵闹闹的声音弄醒,脸色不好的说了一句“崇洋媚外”,抗着书包就往门外走。
  张小文已经用粉笔写了很久的字,手指头一阵热热的酸疼,他抬眼看着黑板上龙飞凤舞的英文单词,一股热气从鼻子尖直直的就往脑瓜门儿顶。脱口骂了一句他娘的,他摔了手里的粉笔头儿,转身扬长而去。
  姜海还没来得及下楼,踱着悠闲的步子懒洋洋的走着,张小文刚想叫他名字,却见拐角上来个人,将那丫的堵了个正着。
  “姜海,你晚上有事儿么?”来人不是别人,正是傻缺癞皮头。
  姜海拉拉肩膀上的背包带子,“没有,你要干嘛?”
  “他怎么没事儿?他今晚要参加晚会,他事儿多的是。”张小文几步上前,一把将姜海推开,扯着脖子冲癞皮头叫唤。
  姜海杵在一旁不讲话,停了一会儿觉得没意思,悠哉悠哉的自己一个人又走了。
  张小文有些着急,仗着一身虎劲儿,满走廊的人他也不看在眼里,冲着姜海的背影喊,“姜海,你晚上必须要来,我准备了节目,就是表演给你看的!”
  癞皮头当然晓得他俩之间的尴尬,见姜海连头也不回,知道就算自己同张小文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姜海那丫的也不见得会像往常一样护着他,于是说话便大胆放肆起来,“哎我说高材生,以前我没发现,你怎么这么愿意上赶子啊?你犯贱很爽是不是?”
  张小文微微一愣,料想不到就连癞皮头都敢梗着脖子跟自己说话,那污浊透顶的眼珠子里流露出来的情绪,让张小文感觉到恶心。
  “滚,丫的你的傻逼,就他妈知道落井下石,狗仗人势!操!”
  姜海已经很久都没有找过自己,话倒也说,只是一句都不浪费。马上就要毕业了,老师基本都不留作业,让张小文想假公济私都没有了理由。班级里大部分的人都忙着升学考试,张小文已经有地方去,姜海不在乎,两个人天差地别,却同样成了闲人。
  “姜海。”
  这场景好像又回到了自己刚从北京回来的那天,姜海在前面走,自己在后面追。他知道姜海是在混日子,他也知道自己跟他的日子,是混一天少一天。阻隔他们的,不是一层窗户纸,也不是千山万水,而是一团黑乎乎的烂棉花,你对它做什么都感觉使不上劲儿。
  过了学校围墙有个胡同,张小文跑了几步上去,在转角的地方停下,猛的从后面将他一把抱住,“姜海,我跟你说个事儿。”
  姜海本能的挣扎,张小文越发的用劲儿,死死抱住就是不撒手。“姜海,我跟你说个事儿。”
  姜海长长的呼出一口气,“说吧。”
  “我不想放手,我不能放手,我也放不了手。”
  “嗯。”
  “至少等到我去上高中,在那之前,我们还像以前一样相处,你别不理我,你别冲我摆臭脸。”
  “那等你上了高中呢?”
  张小文无力的松开了手,看着姜海面无表情的转过身来,眼圈不自主的一阵阵泛红。
  “姜海,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这句话仿佛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他想起之前癞皮头丑陋的嘴脸,他想明白了,原来自己真的是有够犯贱的。
  姜海笑着走上前去,伸手将小文眼角的泪水擦干净,“那我应该怎么对你?接着干你?只是我不能保证,干你的时候不会想到我爸当年的众叛亲离,不会想到你爸的自私绝情,那种带着报复的快感,你真的不介意?”
  “姜海,你怎么能对我这么狠?”
  姜海已经走出很远,张小文一个人跌坐在地,肩头已然落了厚厚的一层雪,“姜海,你怎么可以对我这么狠?我以为你爱我。”
  那晚的圣诞晚会姜海果真没有去,张小文拿着把破吉他,对着满屋子的喜气洋洋唱了首不合时宜的《红玫瑰》,惹得班级里的人窃窃私语。班长说,张小文你丫的不至于吧,马上就滚去市里上学了还郁闷个什么劲儿啊!人家佳偶天成了你应该替他们高兴,姜海是你那么多年的哥们儿,朋友妻不可妻哦!
  张小文听得云里雾里,最后揪住了班长,一顿刨根问底才知道,原来早在一个星期之前,姜海便和隔壁班的美美在了一起。
  这样看来,自己刚才那个上赶子,那个犯贱,那个关于高中之前一如往常的相处请求,是他妈的有够可笑的!
  对于癞皮头,姜海那晚同样爽了约,对他来讲,对着一个自己不喜欢的女孩子,都不如蹲墙角抽烟来得爽快。平安夜下大雪,浪漫,平安夜吃苹果,实在。姜海冲着灰白的天空哈哈大笑,丫丫的,谁他妈给老子一个苹果,老子现在就叫他声爷爷。
  “姜海哥?”
  姜海被吓得一激灵,抬头看见张文宇又弄一身绿,红红的小脸被灯光一照,像棵圣诞树。
  “怎么又是你?你是不是喜欢我啊你?我一抽烟就能看见你?”
  张文宇哈哈的笑开,“姜海哥你怎么不讲理啊,你在这儿抽了一下午的烟了,熏的我头疼眼花的,这我家门口我怎么就看不见你呀?”
  “切,废话还不少!过来坐,”姜海挪挪屁股,“这块热,雪都让我捂化了,你直接坐就行。”
  张文宇倒也不客气,一屁股就坐到他旁边,抢过姜海手里的烟就放自己嘴里吸了一大口,破天荒地居然没咳嗽。姜海很惊讶,挺起脖子歪着脑袋看他。张文宇,他跟他哥,一点儿都不像。
  “文宇,姜海哥问你,你是不是喜欢我?”
  文宇埋头低低地笑着,脸上也看不出半分尴尬。姜海神色一黯,自己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擦,真他妈拿自己当人民币了。就在他以为自己多了心,想说句话将这个话题盖过去的时候,却听张文宇幽幽的开了口,“你怎么知道的?我以为自己隐藏的很好啊。”
  “因为你跟你哥,最大的不同,就是他什么都写在脸上,你什么都不写在脸上。”
  “那你喜欢我哥么?”
  这一年冬天很长,北风呼啸着刮起大烟泡,穿多少出门都能冻得透心儿凉。大院每天早上都有个漂亮的小姑娘在等着小痞子,跟他一起上学,跟他一起吃午饭,跟他一起放学回家。
  奶奶串门的时候,经常会被人问起,说那漂亮姑娘跟姜海是什么关系呀?模样俊俏不说,看那打扮,家境也应该正经不错。奶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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