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梧谣-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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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好了，你没事！”韩少生一跃跃上石顶，在萧林身旁坐下。见他熟睡的样子甚是好看，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他的脸颊。
　　萧林翻了个身子，口中低低地念出几个字来：“云师兄……”
　　韩少生的手僵住，停在了半空。忽然抓紧萧林的衣襟，将他从巨石上推了下去。
　　萧林跌落在地上，好在沙地松软，未受内伤。却是猛然惊醒，正见韩少生铁青着脸瞪着他。
　　萧林恁地一惊，欲起身逃走间，韩少生已闪电般地出手，扣住了他手臂内关穴。萧林身体麻木间，被韩少生拖着带回了欲流离营地。回到房间后，韩少生用力一甩，将萧林摔到了地上。　
　　“谁让你走的？”韩少生呵斥道。
　　萧林被他摔了两次，周身酸痛不已。欲爬起间，韩少生又揪住他身前衣襟，握紧拳头朝着他的脸挥了两拳。萧林身前的白色衣襟立刻被口中吐出的鲜血染红。
　　“唔……”萧林痛苦地□着，伏在地上，久久挺不起身来。
　　韩少生捏住萧林的下颚，将他的头抬起，沉声问道：“为什么要走？”
　　声音冰冷，竟如萧林当日在石室中初见他一般。
　　“我……我要回天义山……我要……我要去找云师兄……”萧林断断续续地说着，口中仍是吐血不断。
　　他若是不提云沐轩还好，他一提云沐轩韩少生怒气又起。他抓起萧林的衣领，把他扔出门外，喝道：“当初是你自己要留这里的，我又没逼你！”
　　“你还没有逼我？若不是你拿云师兄性命相挟，谁会愿意留在这个鬼地方！”萧林嘶声道。
　　“你要走！就尽管走！如果你自认为能活着走出沙漠的话！”韩少生冷冷地说道，随即“砰”地一声将门关上。
　　萧林尝试着想站起身来，胸口中气血激荡，竟是一丝力气也无。他匍匐在地上，低着头掩着面哭泣。他一哭起来，便是久久难以停歇，竟似要将这段时间所受的苦楚，一口气倾泻出来。
　　韩少生躲在窗子后面，静静地看着他。
　　待到萧林哭得累了，身体蜷缩成一团睡去。韩少生才走了出去，将萧林抱起，带回房间里来。他眼角边泪迹尚未干涸，胸前白色衣襟上的鲜红依旧触目。韩少生将手掌贴在他后背上，运气调息了片刻，萧林终于醒来。抬头看了韩少生一眼，扑在他怀中哭泣。
　　韩少生抚摸着他的头，轻轻地问道：“怎么不走了？”
　　萧林摇晃着脑袋。
　　“这可是你说的，下次再走，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韩少生说着，将萧林抱紧，当晚便在萧林的床上睡了一夜。


☆、断腿

　　但萧林不久便忘记了他说过的话，欲流离枯燥无聊的生活让他烦闷至极。他跑了第一次，便有第二次、第三次，两次韩少生都忍了下来，把他抓回来训斥一顿便罢了。待到第四次的时候，韩少生实在是忍耐不住了。
　　他把萧林拖到了地下，推进了曾经拷打他的那个石室中去。萧林一走进这个石室，毛孔立刻竖立了起来，面露惊恐之色。虽时已过一年，那时的痛苦依旧铭心。萧林想要跑出去，韩少生转眼已将石门关上了。
　　“不要啊，韩师兄！不要再打我！”萧林哭嚷着道。
　　韩少生不理会萧林的哭求，将他的双手绑住，吊在屋棚下。然后拿起鞭子结结实实地打了他一顿。他每打一鞭，萧林便哭叫一次。韩少生是铁了心肠，丝毫不理。
　　打了足有一百鞭后，萧林的白衣又一次被染成了红色，破烂不堪。他已没有力气叫喊，头低垂着，头发散乱着。
　　韩少生将他放下，抱回房间里去。
　　抱着他上了床后，韩少生将萧林上衣除去，露出他伤痕累累的皮肤。雪白的肌肤上，血迹纵横，新旧伤痕交杂在一起，触目惊心。韩少生将他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身体。
　　萧林哭着挣扎。
　　韩少生沉声道：“不想再挨打的话，就不要乱动。”
　　萧林果真不敢再动。
　　韩少生从上到下，一点一点地抚摸着他□的身体，不时用指甲从他皮肤的裂口上轻轻地划过，萧林身体便猛地抽搐一下。
　　他一直哭着，因为疼痛，哭得厉害。
　　泪水从眼中掉落，跌落到伤口上，与血水融成一体。
　　他没有力气反抗，也不敢反抗，只能任由韩少生折磨。
　　“疼吗，林儿？”韩少生低声问着，手中动作丝毫不停。
　　萧林啜泣着，点着头。
　　“那你还跑不跑了？”
　　萧林复又摇头。
　　“说话！”韩少生轻叱道。
　　“不……不跑了……”萧林颤着声说道。
　　他说话间，身体也一直颤抖着。泪水还是接连不断地掉落。
　　韩少生捏住他的下颚，强迫他抬起头来，对着他被泪水浸漫的苍白的脸说道：“你若是再跑，我便打断你的腿！”　萧林含着泪点头。
　　随后韩少生俯□去，亲吻着他的身体，用舌头舔去他身上的血迹。
　　萧林闭上眼，任由他在自己的身体上蹂躏。
　　韩少生把玩得够了，便抱着萧林残破不堪的身体睡去了。
　　萧林还在哭着，伤口处仍是撕裂般的疼痛。韩少生的手臂还压在他的身上，他每挪动一寸身体，疼痛便加深一分。一直到身体已经麻木，疼痛还是没有减弱，萧林也实是睡不下。
　　直到天亮，韩少生醒来后，萧林仍旧在哭。
　　韩少生方才心疼。擦干萧林脸上的泪，将他的头塞进怀中。
　　萧林的哭声仍没有停止。
　　韩少生的手缓缓滑向萧林的后背，点了他的昏睡穴，强迫他睡去了。他总算是听不到萧林的哭声了。
　　韩少生随后为萧林洗净了身子，为他的伤口上好药。又另取了一件白色衣裳为他换上。
　　韩少生喜欢萧林穿白衣，他为他准备的衣服尽是白色，若有一点污渍，韩少生便让他脱去，换上另外一件。然而最近这些日子里，萧林的白衣时常被染成红色。
　　韩少生感觉得到，他做的，确实是过分了。
　　为萧林换好衣服后，韩少生将他抱在怀里，忽然间，两滴泪竟从他的眼中跌落，落入到萧林的脸上。
　　他将头贴在萧林的身上，低低地念道：“对不起，林儿！我真的不想让你离开我……”
　　萧林伤得不轻。虽然比起一年前险些死掉那次是要轻得多了。
　　这次他又是在床上躺了两个月。
　　不是他下不了床，而是他不想下床。
　　他不知是累了，还是厌倦了。总之韩少生感觉到，他的心不在这里了。
　　韩少生在他房间里住了一段时间，照顾了他一阵后，便又忙着他自己的事情去了。
　　萧林自然而然地又一次逃掉了。
　　这次韩少生追了好远才追上他。找到他时，他已经晕倒在沙漠中，生命垂危。
　　他出逃时从不带水，也不会带食物，似乎总是一时兴起跑掉的。
　　韩少生甚至感觉他是为故意气他而跑。
　　但他没有理会这些，将萧林救回后，他果真依着当日所言将他双腿打断了。
　　当他让手下按住萧林身体时，萧林拼命地挣扎，他的脸上露出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恐惧表情，让韩少生犹豫了许久。
　　他知道萧林好动，爱玩，又调皮，他这样做，便是夺走了他的一切。
　　但韩少生还是狠下了心，抓紧萧林的膝盖骨，用力地按了下去。
　　萧林一阵痛呼，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他便发现自己再也走不了路了。
　　韩少生意料之中的哭闹喊叫，居然都没有发生。萧林只是自那之后，不再和韩少生说话，甚至连看都不再看他一眼。他的表情越来越淡，越来越冷，不再撒娇，也不曾哭过。即使韩少生站在他的面前，他的目光也是越过他，望向北方。
　　韩少生几乎抛下了欲流离的一切事情，只是每日陪在萧林身边，搂着他睡觉，喂他吃饭。萧林都不会拒绝，他喂他吃饭，他便张口；他要他躺着，他便躺着；他要他坐着，他便坐着。任由韩少生摆弄他的身体，看上去柔顺乖巧至极。
　　只是他没再对韩少生说过话，也没再笑过。
　　韩少生发现，他犯了无可挽回的错误。
　　他可以打他，可以骂他，但他不可以夺走他的自由。
　　萧林这次是真的恨他了。


☆、重逢

　　韩少生发觉到萧林的身体一点点消瘦下去，因为天气干燥，他嘴唇尽皆干裂。他以他的身体已不能继续在沙漠中生存下去，便告知手下，收拾行当，返回清幽。
　　此消息一出，竟是人人欢喜。
　　他们已在沙漠中呆了六年，早已厌恶了这里恶劣的天气。他们虽是杀手，也还有家，也还想着回去故乡一趟。而自从萧林来了以后，杀手的行当，欲流离几乎没再做过。杀气愈减，归心渐生。
　　即便如此，等到一切准备妥当足以启程还是要有两三个月。
　　韩少生让人从附近城镇中运来苹果，削成碎片，喂与萧林吃下。
　　“好吃吗，林儿？”韩少生柔声问道。
　　萧林不答话，只是机械地吃着。
　　这段日子一直都是如此，韩少生说的话，几乎全都是自问自答，萧林没再理过他。
　　他坐在他为他特制的木质轮椅上，腿上盖着毯子，目光空洞地望向远方。
　　韩少生扭过萧林的脸道：“林儿，你理理我！你理我一下好吗？”
　　韩少生自从六年前成为欲流离首领之后，从未用过这样恳求的语气对人说过话。他的残忍与冷酷，与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让欲流离内外对他都是极为惧怕，江湖中人亦是将他视为头号仇敌。
　　但此时此刻，欲流离的这些人却惊讶地看见，他们一直畏惧着的首领，竟在这个白衣少年的身前缓缓跪下，趴在他的腿上哭泣。
　　他哭得很伤心，很悲戚，像个小孩子一般。已完全没有了一方霸主的威严。
　　萧林低下头，看着他哭。他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止他会哭，韩少生也是会哭的。他在他面前，就好像那个十三岁的少年。
　　也许十年过去，他，和他，都没有改变。
　　萧林把手伸进韩少生的头发中，摸了摸他脸颊，轻声叫道：“韩师兄！”
　　韩少生抬起头来，哽咽道：“林儿，你……”
　　“韩师兄，带我出去走走吧！”
　　“林儿，你……你不生我的气了？”
　　萧林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他望着韩少生的目光中，又重新泛起了那一丝温情。
　　“好！我带你出去……走走……”韩少生欣喜道。
　　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所谓的走，只是韩少生推着萧林的车子，走出欲流离的营地外，望望沙漠中的风景而已。
　　起风了，韩少生望见萧林的上身轻轻地颤抖，知道他是有些冷了。
　　“我们回去吧，林儿？”韩少生试探地问道。
　　萧林摇了摇头：“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师兄，你帮我回去取件衣服来吧！”
　　“好！”韩少生立刻返回营地中去，取了一件厚衣服来。
　　赶回原地的时候，萧林却不见了。
　　“林儿，林儿去哪了？”韩少生焦急道。四处寻找间，竟发现萧林的车子倒在一处沟壑间，却不见萧林的人影。
　　韩少生只觉脑中轰然一片空白。他僵住了片刻，终于开始挖着车子附近的沙土。他从白天一直挖到黑夜，又从黑夜挖至天亮，直到双手已经鲜血淋淋，他还是锲而不舍地挖着。
　　欲流离的杀手们了解情况后，不等韩少生吩咐，主动出去四散寻找。连着找了几日，终还是没有任何结果。
　　韩少生却还是在没日没夜地挖着沙子，他将沟壑中俱挖了个遍，也没有发现萧林的身影。
　　一名手下看着韩少生疯了地一般挖着沙子，双手尽是鲜血，却是在做着毫无意义的事情，忍不住拉住他道：“少主！他不在这儿！他不在这儿！”
　　韩少生甩开他道：“走开！我要找林儿！林儿不会死的！林儿不会死的……”
　　韩少生说着，眼泪一点点地流落下来，身体也慢慢瘫了下去。
　　手下忙将他扶住。
　　“可能他没死……或许他只是走掉了……”
　　手下这么说，实是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这茫茫荒漠，萧林正常时候尚且走不出。如今他又断了双腿，即便他当真是走了，又怎么有命走出这片沙漠。
　　韩少生倒在手下怀里，闭上眼，任凭眼泪在沙漠间流淌。
　　韩少生最终遣散了欲流离，离开了这片沙漠。流浪了两年后，他回到了清幽。从此改名换姓，留在一个大户人家教书为生。他之所以愿意低声下气地留这里，只因为这户人家有个六岁的小男孩，和萧林很像。一样调皮，一样爱玩闹，也一样爱哭。
　　韩少生看着他，便想起了六岁的萧林。
　　而他之所以留在清幽，则是因为这里是萧林一直渴望来的地方。
　　他一直期盼着奇迹能够发生，萧林没有死，他可以在这里遇见他。
　　尽管，他并没有抱有多大希望。
　　正月的一个夜晚，正是烟花盛会的时候。
　　初一入夜，全城各地烟花四起，热闹欢腾。
　　韩少生本是不愿瞧热闹的，但当他看见城里的烟花便想起了那日与萧林在屋顶上放烟火的情景，竟是不自不觉地来到了清幽城中心，这里可以看见最大最绚烂的烟火。因之人声鼎沸，放眼望去皆是一排排的人墙。
　　“林儿最喜欢热闹了，若是他见到这番盛况，定会很开心的吧！”
　　韩少生这样想着，黯然伤痛，便要从人群中退出。
　　却听见不远处，一个欢乐的声音说道：“云师兄，你快看！好漂亮啊！”
　　韩少生心中一震，循着声音望去。烟火缭绕之下，一个白衣少年，坐在椅子上，侧着身子，一直手高指天空，兴奋地对着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韩少生看见他，猛然间身体一颤，激动地险些落泪。
　　这清毓秀气的面容，以及欢快活泼的声音，不是萧林却是谁？
　　“林儿！林儿没死！林儿真的没死！”他低低地念道。
　　方要上前几步，便又望见了站在他身后温柔地笑着的云沐轩，硬生生地稳住了脚步。
　　萧林同云沐轩在一起，似乎很开心，至少比跟在他身旁要开心得多了。
　　他曾经脾气暴躁，嫉妒心颇强。只为萧林睡中无意间吐出的一句“云师兄”，他可以把他打个半死。但这两年来，他在对萧林的追悔中，性子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他自认萧林恨他如此，他若出现必会惹得萧林不快，遂从人群中悄悄退出。
　　心里还在激动地重复着那一句：“太好了，林儿没死！林儿还活着！”
　　待他的身影从黑暗中隐没之后，萧林和云沐轩同时望向他离去的方向。
　　“他走了？”
　　“走了！”
　　“你想怎么做呢，林儿？”
　　萧林的嘴角边流露出冰冷的一笑。


☆、囚禁

　　当晚韩少生返回家中之后，一夜未眠，脑中反反复复都是萧林的身影。他和萧林在欲流离两年的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可见，以及他对他每一次的毒打和折磨。
　　韩少生深悔。但他没有什么可以补偿给他的，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从他的世界里彻底消失，永远不再打扰他的生活。
　　韩少生决定过几日便离开清幽。
　　但第二日清晨的时候，韩少生收到一封信。
　　信上只有一句话：“午时三刻，我在城南古庙内等你。”
　　没有署名，但韩少生认得出这是萧林的笔迹。
　　“林儿竟然知道我在这里！”韩少生心里满腹的疑惑，他已无暇去理会。只要能见到萧林，他便会感到很开心。
　　“林儿若是要报仇，我是不会还手的！”韩少生这样想到。
　　午时三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