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马竹马,坑爹造假-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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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即,顺手带上门出去了。
我心里惊呼:“我的祖宗,这可是御赐的檀木门框啊,你这一大把鼻涕一大把眼泪抹上去,可真是要了我的小命!”
不过转念一想,也好,眼不见心不烦,终于不用听这老不死的在我耳边嚎丧了!
反正她一时半会儿是找不着了,因为那方子早被我一把火化了,拿去糊墙脚了。
其实那方子,早便被我拆开看了。
若真有什么绝世良方,管他灵不灵,真等到病得下不了床才看的,那是傻子!
厚厚的一沓白纸上,寥寥写了几个字。
“也无风雨也无晴”。
那日我满怀期待地拆开那“独门秘方”,看到这几个字,心里一凉眼前一黑,胸中却也已了然。
这其实是江湖郎中常用的招数,先告诉你:“你这病能治,别急,死不了!”先吊着你口气,多少个半条命的人便这么生生给从阎王爷面前拉回来了!若真救不会来了,死前最后几天,什么江湖恩怨红尘情仇多半也都抛之九霄云外了,看见这几行字,奈何桥上喝孟婆汤时估计也觉得味道格外鲜美些!
这郎中也有高明之处,一眼就看出了我这病是心病,就像癞蛤蟆不长毛,没法治的!那之前,这事儿只有我知道,萧落、那小杂种皇帝,甚至是这老妈子,千方百计,踏破铁鞋为我求医,只有我知道,我这病,没法治,除非那人现在从地底下先开棺材爬出来,不然我活不过一年。
死便死吧,反正不过两眼一闭的事,运气好了,奈何桥上还有人等着我。反正我这一生也算是无愧天地,积的功德够我享几辈子清福了,十多年后又是一条好汉,兴许还是个良田万顷,妻妾成群的好汉。
多亏了这病,不然我倒真担心自己舍不得走。也好,奈何桥上云礿若是腿站麻了,那杀千刀的指不定又想出什么法子耍老子!
八荒六合战事渐平,越明军已受了招安,而其他起义军更是支离破碎。
往窗外望去,天地太平,海清河晏,三春艳阳透过窗柩照进来,一株杏花开得正盛。
我出神地望着窗外,忽然有些移不开眼睛了。
第二天却是未见着那般热烈的阳光了。约莫正午十分,竟堪堪下了一场雨。
我已是动弹不得,只能虚弱地唤了声“老妈子”,那候在门外的中年妇女便又屁颠屁颠跑了进来。
我让她将我搬至院中亭子里那把躺椅上,她原本还有些犹豫,红着眼眶哆嗦着伸出手,竟是轻轻一捧就将我捧了起来。
我其实很喜欢雨天。
我更怀念西南那小山沟里阵阵穿山而过的酥雨。
在这样一场稠密安恬的雨中离开,悄无声息,干干净净,未尝不好。
我以前常想,“死”究竟是什么概念,究竟是一本章回小说的完结,或是一场骤雨的停歇,甚至于只是一场烟云的消散……
雨越下越大,我的眼皮也越来越沉。
我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万木已成轻舟,我摒却生前千贯家财身后万世浮名,只愿最后再听那人轻唤一声“子方”。
仅那一声,便直直戳到我心尖上,叫我再忘不掉了。轮回路上踽踽独行,也可蹈锋饮血。
阖眼的最后一刹,望见那人穿过重重雨幕向我走来,油纸伞下素衣被雨水沾湿,似微微泛起微波的湖水。
他双目依旧雪亮,眉眼却又瘦削了许多。
纸伞跌落到一旁。那声音三分沉郁,万丈波澜:“子方,你受苦了……”
第76章 病愈
五年来的种种皆作过眼云烟,那些苦处不过是上天所赐的一场梦境,唯眼前人眉间一点愁是真实的。
我等这句话已经五年了。
我以为我可以一个人承受所有的苦,可事到如今我却不想就此撒手人寰。
我哆嗦着嘴唇,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眼皮沉得厉害。
他端过一旁的药汤,兀自尝了一口,随即弯下腰吻住我,温热的药汤就那样自他唇齿之间渡了过来。
几缕青丝从他雪白的衣襟上滑落,匆匆拂过我的眉梢,而他来时发梢上沾的一粒水珠泛着些许凉意,缓缓自我眼角滑落。
佛说世间七苦,皆苦不过这三滴岐黄汤,而我却耽耽溺在其中……
他替我略微号了脉,从背后竹篓中取出银针,放在火上灼烧着。
我以前从未听说过他竟还懂医术,不过横竖都是死,交给他总归放心些。
他的手很稳,一针一针扎下去,我很快便成了一个银刺猬。
望着他紧锁的眉头,我几乎用尽全身力气轻声问道:“这些年你都去哪了……”
额头上也被扎了几针,此刻我一说话,脸皮便疼得厉害。
他柔声道:“别动!”
我不甘心,换了个问题:“你怎么都不来找我,你知不知道,我还想干脆陪你去……”
他将手指轻轻覆上我嘴唇,堵住了那个“死”字:“我知道,你受苦了!欠你的,我用余生来还,可好?”
算来算去,似乎怎么算也不亏。我勉强挑了挑几乎僵硬的嘴角:“君子一言……”
他眉目渐舒,从中开出一朵艳丽的花来:“驷马难追!”
老妈子先前看我熬不住了,急得抹着眼泪去请大夫。可带着老郎中回来,一推门,见我又精神抖擞地下了地,更是“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我被她哭得丈二和尚摸不著头脑,许久才反应过来——合着她老人家以为我这是回光返照呢!
而当我转过身,用我那满头满脸的银针对着她时,她索性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事实证明,有云礿在,什么江湖郎中活神仙都是骗人的。
经他诊治,我算是被暂时从鬼门关拖了回来。
那日老妈子请来的江湖郎中最终还是只在她昏迷的时候派上了用场,对我的病却依旧是束手无策。然而稍经云礿点拨,竟也是豁然开朗,对着云礿三叩五拜直呼“神医”,弄得我对云礿的崇敬之情也是油然而生。
老妈子年纪大了,受不住刺激,因此在她面前,我一直只敢叫云礿“表哥”,免得她嫌我们伤风败俗,断什么不好偏要断袖子!
家里供着位“神医”,我身体自然是逐渐康复了。
还没过十天半个月,我已经能下地走动了。
这一天,家里来了位客人。
听到敲门声,云礿纳闷儿地去开门。
俗话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二人面面相觑,皆是深深皱起了眉头。
我缓慢地挪到门边,待看清来人后也愣住了。
“小……小顺,你不是走了么?”
我还以为是哪个曾经找我借了钱的人,现在听到风声来看看我是否健在,以便考虑是将孔方兄据为己有,还是换成纸钱烧给我!
可我万万没想到是小顺。
伴君如伴虎,对于他的不辞而别我并不意外,他现在突然出现在我面前,我反而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只淡淡一笑:“我不放心你,回来最后看你一眼。”
我当时并未留意那个“最后”,权当他是要出趟远门,反而是云礿愣了愣。
然而那不过是一瞬间,他迅速收敛心神:“别站外面,进来说吧。”
小顺点点头,进了屋子。我松了口气,看样子是掐不起来了。
坐定后,三人都沉默了。我率先开口问:“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他叹了口气:“不知道,想往南方走,等找着个喜欢的地方就安定下来。”
我犹豫了半晌,还是忐忑地开口:“皇上当时也是正在气头上,他对你的心……”
他摇摇头:“我知道,可伴君如伴虎,这么多年我也累了。”
半截话还没说完就被他噎了回去,我只好悻悻地住了口。
云礿和小顺对视了一眼,随即冲我道:“子方,我记得你屋里不是还有些上好的雀舌么,季大人舟车劳顿,冲一些给他解解乏吧!”
我立即明白过来,二人这是有话瞒着我。
我立即抗议:“凭什么,我可是病人!”
云礿立即也变出一副无赖相:“你的客人,难不成还要我替你招待?”
我一时语塞,只能狠狠瞪他一眼,乖乖地去泡茶了。
回来时,二人的谈话还未结束
我本无意偷听,却忽然听小顺问:“你这些年都去哪了?”
我正欲推门的手僵在了半空。
这些天来我也不是没问过云礿,可他不是巧妙地避开话题,便是随口编谎话搪塞我。我虽好奇,也不好多问,毕竟云礿瞒着我总有他的理由,再怎么说他也不会害我。
我不由自主地竖起了耳朵,只听云礿道:“五年前萧落将我从刑场截下来后,就将我软禁在一个小院子里……是我的错,我没料到子方他竟会……”
小顺打断他:“不怪你,我能理解,子方落在萧落手里,你纵然有滔天本领也施展不出来。”
我心中一动,便听小顺继续道:“只是这件事,我、萧落、颜寅都有责任,唯子方一人是全然无辜的。”
云礿长叹一声:“子方心软,不伤人,万事却常常不能遂他愿……”
我这些年的苦,他全都知道。
我鼻子一酸,胸中苦楚难以自抑,几滴豆大的泪滴顿时滴入那滚烫的茶盏中。
云礿继续问道:“在这儿住一晚吧,反正也有空房,我一会儿便去收拾。”
小顺沉吟半晌,还是推辞道:“不了,我怕再多一晚……”
云礿再三挽留:“一切皆是命,你这一去,恐怕今后就……”
我擦干净脸上的泪痕,轻轻推门进去:“对啊,多留一晚吧,今后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小顺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第77章 霜花
然而我很小的时候便常听我爹讲,脚底几万丈之下,有个地方不见天日,叫做地府,里边有本生死簿。人从还未生下来之前,一切便已都被注定好了,你什么时候死,怎么个死法,都由不得你。
我起初不信。
直到那天夜里三更,自己的房门被撞开,踉踉跄跄走进来一个人,我才忽然有些信了。
那人似风中一苇,颤颤巍巍地扶着案,又摇摇晃晃捂住嘴咳了两声,领口处便绽开了一朵红艳艳的牡丹。随后却又咧开嘴,有些凄厉地笑了。
那红红得有些触目惊心,我二话不说,背起人朝江边跑去。
那晚的月光格外清冷,四围的人家都已入眠,角落里偶尔传来几声蝉鸣。
“看到你那么紧张,倒也不亏!”背上的人每吐出一个字,气息便微弱了一分,可紧要关头却依旧不忘调笑几句。
“记好你的酒还没喝完,我给你备着呢!上好的猴儿酿,别他妈糟蹋老子银子!”我恶狠狠地说,像是要把背上的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那人却并不回话,只是低低地笑了。
我的脊背被他嶙峋的骨头硌的生疼,换了把手,背上那人却看穿了我的心思:“这些天你过得倒挺滋润,身上长了不少肉!”
我知道他又在挖苦自己:“分明是你又瘦了几分!”
记得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皮包骨头,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
其实那时候,家家户户吃了上顿没下顿,身上又能有几斤肉。哪怕是时过境迁,十多年过去了,我亦是日日夜夜风餐露宿,加上大病一场,哪来的肉可长。不过同他比起来,确实是小巫见大巫。
“叫我一声‘小顺’吧,十多年没听你叫过了,今后也听不到了!”
背上的人忽然换了种口气,无限眷恋,却又无限悲凉
“恩……小顺!等你好了,我想听多少遍都行!”
“一遍就好,‘小顺’这名字,叫着倒顺口,却把命中该有的,不该有的气运全都占尽了,这些东西,你比我懂,还是叫‘季檀’好!”
“……”
“小时候,无论别人怎么骂我,我都忍了。他们说我手脚不干净,说我是‘婊子生的’,说我‘有娘生没娘养’,我都可以忍,因为他们确实没冤枉我,唯独有一次,他们说我跟你亲只是把你当冤大头,我待你的一切皆是虚情假意。那是我唯一一次回嘴,虽然结果比之前更惨,我被扒光了裤子吊在一棵树上,还下了好大一场雨……”
“别说了,省点力气,马上就到江边了,到江边就有大夫了!”我终于不忍心再听下去,哽咽着打断。
“没用的,徐子方,命这种东西,有时候你不得不认,我季檀这一生作恶多端,结仇无数,没葬在别人手里,便已经满足了!人啊,横竖也就一辈子,多那么三四十年,不过也是多受些罪!”
“够了季檀,我告诉你,你别以为你这么说我便会为你淌几滴清泪,我徐子方又不是你孙子!”
话未说完,眼泪却已先下来了。
“子方,我想回去了!今年冬天那么冷,村里该下雪了吧!”
七月流火天,我却只觉得冷似那年寒冬。
“等你好了,我们就回去!去看小山谷里的雪!”
他轻轻地笑了,声音愈发气若游丝,最后随风散进浓浓夜色中:“子方,后山的梅花开了,我这带你去折梅花!”
我依稀记得,他小时候也是这么说的。
生长在南边箐沟里的小村子,七八岁了,也还没见过一次雪。那年冬天,天气出奇的寒冷,竟也纷纷扬扬飘了几片雪。那雪的稀罕程度,绝对不亚于村口地主家长年供奉的那颗夜明珠。
不同之处便在于,夜明珠是真是假,多少年来至今无人知晓,可这雪却是实实在在的。飘飘然落下,入手即化,顺便携来几丝寒气与几声孩童的欢笑。
我便伫立在皑皑的天地之间,望着这幅奇异的图景。
然而不多久,我的目光便被另一件东西吸引,尽管我知道,那只属于另一个世界。
站在一旁的小顺不动声色,将一切尽收眼底。
次日,我看到自家门前多了一件绣有暗纹的棉褂,仔细观察,不难发现远远地躲在街角处嶙峋的身影和鼻青脸肿、伺机窥探的面庞。
将棉褂往自己的单衣上套了套,长短刚刚好,却空落落的。我不得不承认自己终究是实缺了那么几分贵气,就连衣服也穿不好看。
远处忽然一阵喧闹,地主家的小儿子领着一帮孩子,风风火火地走近了。
“喂,小寒酸鬼,有没有看见我的棉褂!”趾高气昂地问了一句,连一个正眼都不肯施舍。
我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没……没……”却又话锋一转;“没准儿看见了!”
说罢,小跑进屋,取了那棉褂。
“怎么在你那?”小地主扬了扬眉毛。
“我捡的!”这话我倒说得很有底气。
“小顺那臭小子,有贼心没贼胆儿,偷了居然不敢穿,就这么扔了!真是蠢!”一行人嗤笑着走远了。
小顺这才从墙角处走出来。
“你啊,既然想要,为什么不留着!”
语气中充斥着无奈,却没有我想象中的愠怒。“不过反正啊,我也没指望你能不穿帮!”
平日里古灵精怪的我,此刻也只敢怯怯地伸出只手来,扯着眼前男孩的衣角。
小顺嫌弃地一把拍掉身上的小手,随即却又从兜里摸出一枚玉佩塞到我手中,眼睛弯成了一条缝:“算了吧,我早料到了!本大侠岂会白挨棍子!”
那天他分明看见,我孤零零地站在雪地里,灼灼的目光半晌离不开小地主腰间悬的一枚温润的玉佩。
他讥诮道:“你何时才能学聪明些!罢了,子方,后山的梅花开了,我这便带你去折梅花!”
我停下了脚步,而肩上那双手终是缓缓垂了下去。
不远处的江面,粼粼泛着微波。江流宛转,
其上烟雾缭绕,一尘不染,几点渔火忽明忽暗。
那天的月光那么淡,那么淡,铺在江畔青石板上,恰似那年初冬,房檐上结起的霜花。
第78章 名字
我连夜上山寻了棵梅树,将季檀埋在其下。
忙完一切天已微明,举头,仿佛又是小顺那弯弯的笑眼:“子方,你说人是哪种死法最好?”
那时的我并不懂这句话的含义,只是讷讷地眨了眨眼:“自然是老死了。”
石头上的少年抬手朝我扔了株开得最艳的梅花,看到我稳稳接住后,才继续刚才的话题。
他轻轻地笑着说:“罢了,怎么死不重要,我只希望死后能埋在一棵梅花树下。我这一生手脚注定不会干净,死后也不知阴曹地府容不容得我。若无处可去,至少这一整树梅花,也够我风流好几个十年了。”
我一夜未归,回去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