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同人(袁高)--地火-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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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城在心底默念着一个名字,袁朗。
如果生命即将结束,那么他要把这个名字念到意识的最后一刻!
然而命运恶意的玩笑让他连最后的时刻都不得安宁。
两个灰团跌跌撞撞的出现在高城的视野里,他立刻就确定那是两个人。他们的衣服破败不堪,头脸被胡乱的包裹起来,显然已经筋疲力尽,随时可能倒下。但是其中的一个仍然牢牢的拖着另外一个,机械的、缓慢的、蹒跚的,走着,一步一步。
在意识作出决定之前,高城的身体已经冲了出去。
当他扛起那个被拖着的家伙,刚刚还拖着人的那个便倒了下去,几不可闻的叨念了一句。
高城没有听清,因为巨大的爆炸声,伴着大地猛烈的震动,从身后传来。
扛着一个,抱着一个,高城努力的抬腿奔跑,轰隆隆的响声由远及近,追赶着他的脚步。高城没了命的跑,甚至没有勇气回身去望背后的情景,只祈祷能以最快的速度冲回他们临时的避难所。
那个可能不堪一击的地方。
天地间是一片火红,刺得眼睛生痛,视野非常模糊,几乎到了不能分辨物体的地步。
晕眩中,袁朗恍惚觉得自己置身沙漠的中央,干燥的空气和人体争夺着每一丝的水分,老天发誓要将他活着烤干。
浑身上下似乎已经感觉不到疼痛,只是动弹不得,他紧紧的拽着齐桓。
齐桓正拖着他往前走,比他也强不了多少,每一步都是对意志力的终极考验。
他们仅仅依靠意志在做最后的努力,荒野没有尽头,甚至难以判断时间,这是种绝望的挣扎,但是他们绝不会放弃。
袁朗开始试着跟齐桓无声的聊天,或者说跟自己想象中的齐桓聊天。
齐桓你知道么,我有很多秘密,从没跟人说过。现在我都告诉你,你小子帮我保密。
啥?你不是许三多。
齐桓你知道么,我老婆特别俊,英俊威武,玉树临风,身高八尺,仪表堂堂。
靠!你说那是赵云。
齐桓你知道么,我媳妇特别能干,年纪轻轻独当一面,一呼百应,爱兵如子。
哎,别抬杠!我说的不是周瑜。
齐桓你知道么,我媳妇特别温柔,上的厅堂下得厨房。
大爷的!我指的不是穆桂英。
齐桓你知道么,原来我觉得那些看着自己媳妇都能觉特幸福的都是傻子,其实我发现我就是那傻子中的傻子。
是!是!我已经逻辑混乱,语言不清了。
袁朗无奈的撇了撇嘴,连自己的意识都开始嫌弃自己。
于是他只能开始竭尽所能的回忆生活中最美好的片段:小学时他拿过三好,站在台上带着红花;初中懵懵懂懂的心动,还没牵到对方的手就相忘于江湖;高中篮球赛上挥汗如雨,抱着优胜奖杯笑的灿烂;一路过关斩将,进入老A的欣喜。
一件一件细细的数着,他所有的快乐,曾经的快乐!
然后毫无意外的,他又想到高城。
年少轻狂的高城!透彻成熟的高城!果敢勇猛的高城!犀利睿智的高城!
袁朗想用世界上所有最美好的词汇来赞美高城,是的,爱人的嘴里怎样的夸赞都不会过分!
高城的出现,让袁朗生命中所有的快乐和幸福都加了倍!
当然鱼水之欢,云雨之乐,也是自然而然。
想到高城,想到快乐和幸福,袁朗忽然觉得自己一定还可以坚持。
品味着初遇,咀嚼着相爱,更期待着未来!
他们还没去爬野长城,他还没带着高城回家,他还有很多事要和这个人一起做,他还没爱够这个人!
高城!高城!高城!一遍遍重复着这个名字,然后告诉自己要撑下去。
终于混沌的视野里出现一抹迷彩绿,满天的尘土压都压不住的绿色,向着他们跑过来。
越来越近,袁朗甚至不需要看清,仅仅靠着感觉,就辨认出这个身影。
是惊喜也是兴奋,他以为自己到地儿了。
他对自己说:“高城来接你了,你到地儿了。”
他觉得自己扯了个笑,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是的,他到地儿了!
眼前一片漆黑,脑内回荡着大地的轰鸣,炽热依然盘踞在空气之中并没有褪去。
环境的声音很嘈杂,头顶上是承载了太多重量的房梁发出的咔咔声,伴随着头顶的响声四周不断有人体挪动的声音,偶尔有低低的抽泣,还有痛苦的呻吟,但是最多的还是此起彼伏的咳嗽声。
又一阵剧烈的咳嗽传来,袁朗清楚的知道,这来自他自己的胸腔,他不知道这种咳法是不是要把肺都咳碎。只是当他试图开口,话语却被淹没在一阵急过一阵的咳嗽声里。
持续的咳嗽中,有人摸索着爬行过来,衣料摩擦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靠得近了,伸手帮他顺气,却换来他更加剧烈的咳嗽。
一瞬间袁朗有种感觉,他觉得自己闻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独一无二的属于高城的味道。那个瞬间,袁朗其实不确定自己到底闻到了什么,但那是一种极其强烈的感觉。这种感觉驱使着他猛地抬手,抓住了那只正徒劳的想平缓他痛苦的手。
手很大,骨节分明,粗糙干燥,温暖有力。
袁朗用力太猛,咳嗽了好一阵才平缓下来,他始终抓着这只手清楚的感觉到手的主人从僵硬到激动,手上传过来轻微的颤抖。
他听见一个沙哑到不行的声音,低声道:“袁朗?”
袁朗深深的吸了口气,一种不知道是酸涩还是幸福的感觉顶了上来,让他干涩的眼角涨的发痛。他张了张嘴,最后却一个音节都没吐出来,他只是紧紧的握着那只手,似乎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队长!队长醒了么?”不远处齐桓用嘶哑的嗓子激动的喊道,紧接着是身体在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袁朗想回答可是发不出声音,高城像理解了他的想法开口道:“你们队长挺好,你别动!好好躺着!”
然而身体挪动的声音还是近了,然后袁朗感觉有人摸索着扶上他的胳膊,低声道:“队长!队长!”
袁朗恋恋不舍的放开高城的手,去抓齐桓的胳膊,使了使劲还轻捶了他的肩膀。
齐桓松了口气,他队长还好,便任由高城把他拖回原来躺着的地方。
高城的暂时离开,让袁朗在干燥火热的空气中忽然感到一丝寒冷,他知道那不是真的冷。
等高城再次回到袁朗身边的时候带来了小半壶水。
摸索到袁朗的头,高城让他靠在自己腿上,低声说:“喝点水。”
袁朗握着高城拿着水壶的手,凑到唇边,温乎的水,缓缓流进口腔,吞咽,喉结滑动,刀割一样。接着一阵急促的咳嗽,又喷出了大半。
高城徒劳的平缓着袁朗的咳嗽,稍稍平复就再喂一点,如此无比艰难的又喝了几口。
袁朗轻轻哼了一声,高城整个脸贴过去,袁朗的气息喷在他脸上微微的痒。虚弱干哑的声音传进他的耳朵,袁朗说:“高城,你来了真好。”
高城转头用脸贴着袁朗的脸,过了一会才低声道:“不许当逃兵,咱一定回的去。”厚重的灰尘与凝固的血液让这种接触显得那么不真实,袁朗皮肤上滚烫的温度却直直的烫进了高城心里。
高城想伸手去摸袁朗的额头,却被袁朗抓住,袁朗的手也是火热的,高城皱了皱眉头还想挣开去摸袁朗额头。
黑暗中却听见袁朗带着笑意的声音:“别想那些多余的。”
高城的眼前是一片漆黑,他看不到袁朗,只能感受到从袁朗手上传过来的温度。
高城的声音很低,里面混杂着难以言表的复杂情绪:“你在发烧。”
“呵呵,”袁朗低低的笑了两声:“高城,别再难为自己了,你已经尽力了。”
一瞬间,高城所有一直压抑着的情绪都因为袁朗这句话而爆发出来,他想拎起这个人的领子大骂:你个混蛋玩意!你说什么呢!
然而话到了嘴边,他只是用很低很低的声音念了一声:“袁朗!”
他确实已经尽力了,他手边什么都没有,什么都做不了,甚至连水都是那么的宝贵不能随意浪费。
“嗯,”袁朗安慰似的轻轻应了一声:“高城,给我说说现在的情况吧。”
高城抱起袁朗的上身让他靠着自己能躺的更舒服一些,似乎犹豫了一下才低声道:“第二轮火山爆发引起的强磁环境,让通讯暂时中断。”高城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十名战士大部分有轻度的烧伤,村民基本丧失行动能力,集体脱水严重。”
高城没有再说下去,袁朗好像听得很仔细又好像全不在意。他握着高城的手,指腹在掌心里轻轻的摩擦,像是温柔的爱抚让高城紧绷着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一种沉默的幸福在黑暗中蔓延,直到被袁朗突然的咳嗽打破。
高城又喂给袁朗一些水,努力平缓了咳嗽,袁朗靠着高城轻轻问:“外面什么情况?”
高城沉默一会儿道:“第二轮大规模的爆发还在继续,幸运的是这次火山碎屑流没有直扑过来,于是我们都还活着。”
袁朗低笑道:“我们挺幸运的是不是?”
高城也低低的笑了起来:“不幸的是,火山灰堆积很快,大约明天傍晚,就能将我们完全掩埋。”
“没有通讯就没有支援,”袁朗想了想道:“那我们这算不算,死能同穴了?”
高城低声冲他吼:“别胡说!”
袁朗又向高城靠了靠,直到他感觉自己被属于高城的味道完全包围,然后他觉得自己有点困。上下眼皮黏上似的分不开,他强迫自己不要睡着,喃喃的对高城说:“天亮了,火山活动会暂时减缓,带着能行动的人往外冲……能保住几个是几个……”
高城瞪着眼前的一片黑暗,恨不得给说话的人俩大耳光:“你烧糊涂脑子了!我能扔下这些个老百姓么!”
袁朗低低的笑,声音含混不清:“我也有有私心的时候……”
高城拿自己的脸轻轻的贴上袁朗的脸:“长相守,是个考验,我接受!”
袁朗没说话,或者他说了什么,已经没有人能听清。
高城又说:“我相信组织,不会放弃我们的。我们要坚持,要等待。”
黎明将黑夜驱散,晨光穿透厚厚的火山灰云,给大地带来一丝光明。
朦胧的天光催生了希望与勇气,受伤的人们渐渐从整夜的浑沌与恐惧中回过神来,祈祷着新的一天能有奇迹发生。似乎是上天听到了人们的祈祷,持续了一天一夜的火山活动如袁朗预期的,又一次进入平和期,甚至还有减弱的趋势。
屋子里,人们闭气凝神,期待的目光在高城身上汇集。
此时高城正拿着海事卫星电话焦急的等待着电话那头临时指挥部的声音,然而话筒里只有一片刺耳的噪音在不断回荡。
又一次失败的联络,高城轻叹着挂上了电话,失望与焦躁的情绪一下子在群众与战士之间产生。
谁都知道,没有通讯就没有支援,没有支援就只有等死。
有的战士主动请缨。
“营长!让我们冲出去请求援助吧!”
“耗死在这里不是办法!”
“我们保证完成任务!”
于是其他战士也纷纷赞成,而群众的眼中是期望也是忧虑。
高城看了看目光坚定的战士们,又看了看周围或躺或坐的群众,没有说话。
是的,他在挣扎,袁朗说自己也有有私心的时候,他高城何尝不是。
火山还在活动,外面还很危险。
但是高城知道:走,还有一丝生机,留下则只有死路一条。
走,让谁走,又让谁留下?
都是他的兵,都是一样的命!
他的这些兵,都还很年轻,十几二十岁的年纪,正是生命最灿烂美好的时候,他怎么忍心眼睁睁看着他们任何一个在酷热与绝望中死去。
但是战士们走了群众怎么办?
他们身上的这抹军绿是群众的希望,是老百姓的定心丸。
他们是老百姓养的兵,他们是人民的儿子,危难时刻哪有儿子丢下老子独自去求生存的道理?师侦营不姓高,姓的是国!是军!
高城紧紧的皱着眉头,透过加固过的窗户缝隙,看向充斥着火山灰的天地。
他应该如何做出决断?
沉默了片刻,高城咬了咬牙,指着腕子上的手表道:“半个点钟之后,如果还是不能联系到总部,派五名战士徒步求援。”
高城的决定让所有人都安静了,屋子里只剩下咳嗽声、喘息声和呻吟声。
时间一分一秒的走着,高城闭上眼睛,靠着墙壁坐在袁朗身边。
袁朗身上的高热透过衣料传递给他,却让他心情平静。
是的,他高城,已经决定好要面对死亡。他选择死在他应该坚守的岗位上,把求生的希望留给其他人。只要他这里的最高指挥者还在,就还有希望,群众和战士们就不会彻底绝望,就还有活下去的机会。
他想起夜里袁朗说的最后一句话,很模糊,但是他听到了。
袁朗说:“高城!你真傻!”
高城轻轻勾起已经干裂的嘴唇,我们都很傻。
半个小时的时间是那么的短暂,高城只稍微想了想那场让他们结识的演习。
阳光里那个当了俘虏依然笑得自然坦荡的中校,那么自信的一个强大的存在,肆无忌惮的散发着他独特的魅力,用最嚣张的方式吸引着人们的目光。高城微微一笑,如果真的要死,能和这样的一个人死在一起,在死之前和他并肩战斗过努力过坚持过,也算是一种身为军人的荣誉了。更何况作为情人,虽然他们没能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但至少同生共死了,这样的结局也不失为一种幸福的归宿。
高城放松的伸展了一下手脚,以一种平静的心态,走向寄托了太多希望的那部海事卫星电话。
当然,虽然他已经决定要坦然的面对死亡,但是不到最后一刻他也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耳边一片嘈杂的噪音之后,终于传来临时指挥部那边师长焦急的声音。
“高城!是高城么?你们在哪里?情况怎样?”
高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带着激动的颤抖:“报告师长!师属侦查营营长高城与10名战士2名特战队员以及17名群众,被困于火山东南侧5公里左右的OO村村委会小礼堂。情况危急,2名特战队员伤势严重,请求迅速支援!”
电话的对面是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更加低沉威严的声音传来:“你们遇到了袁朗和齐桓?”
“是,首长!他们伤势严重!”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师长的声音再次传来:“直升机和特战队已经准备就绪,只要气象条件允许,随时准备前去救援。”
“是!在救援到达之前,我们一定不惜一切代价,保证群众的安全!”
放下电话,高城对上人们欣喜的目光,他用沙哑的声音大声喊道:“乡亲们!同志们!救援的飞机已经准备就绪,只要天气条件允许,立刻就可以起飞,来救援我们!首长们让我们再坚持坚持!”
轻松和快乐的情绪立刻就充满了整间屋子,希望就这样被轻易燃起,生命永远让人眷恋。
齐桓脸色苍白靠坐在墙根,失血感染以及脱水让他的情况十分糟糕。然而,高城身边人们快乐的情绪似乎也感染了他,他轻轻的笑着,对身旁已经陷入昏迷的袁朗喃喃道:“队长……我们快能回去了……”
快能回去了……
高城带着还能行动的战士们,将渐渐掩埋住屋子的火山灰从门口扒开,露出通向外面的通道。灰茫茫的天空中,大雪一样不断下落的火山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