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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外国中短篇科幻小说1000篇 (第三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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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贝尼,”我说,“下面还有更多的地方要去。走吧。”
  他将手放在口袋里,继续跟在在我后面,可五分钟后,他又不见了。我们在簇生的雷马萨斯处把他找了回来。我再看了一下这种植物。对我而言,它只是簇生的雷马萨斯。小隔间里的女孩名叫波利,她正在椅子上轻轻地舞动着,动作跟从贝尼耳机里传出的模糊的《跳舞皇后》十分合拍。我的妈妈呀,她想要用这种植物发财。
  我和人事部约好明天回来开始仔细研究。我们要离开的刚’候,公司总裁走过来与我们握手。那天最后看到波利的时候,她正在给簇生的雷马萨斯浇水。

  阿巴·福兹库克,47节:《跳舞皇后》。第三天。晚宴。

  关于贝尼,我想说的就是他在该听音乐的时候从不四下移动。我的意思是,他能坐在那里反反复复地听《跳舞皇后》,眼直视前方,双手交叉地放在膝上。他从不耸肩,从不踩拍子,也不摇摆臀部。看着他这个样子,你会以为《跳舞皇后》可能是巴赫写的清唱曲。
  在旅馆的咖啡店里,我点了晚餐。贝尼总是要我为他点餐,可他不愿吃半生的汉堡和薯条。我们坐在那里安安静静地吃着,隐约的《跳舞皇后》的音乐是我们之间惟一的声音——这是属于跳舞皇后的美好时光。我想我该试着跟他说说话。“汉堡好吃吗?”我问。
  贝尼点点头。
  “要加点儿可乐吗?”
  他拿起杯子,将剩下的可乐一饮而尽,然后摇摇头。
  我咬了一口汉堡,边嚼边看着贝尼。“你有理想吗?”我问他。
  贝尼看了看我。一个字也没说。他不再吃东西,只是瞪着我。
  “我的意思是,你想用一生的时间做什么?娶妻生子,还是来一次月球之旅?我们一起乘坐飞机到处旅行,一个城市接着一个城市,分析所有这些植物,可我却不了解你。”
  他咽下食物,用餐巾擦了擦嘴。“我有的。”他说。
  “哦,什么样的?”
  “我没告诉过任何人。在我回答你以前,我需要一些时间考虑。我不确定我想告诉任何人——没有冒犯的意思。”
  哎呀,贝尼,我想,你为何不试试跟我说呢?我们继续吃汉堡。我知道公司的高层们想要我抓住开车进城时贝尼无意中泄露的线索,来个顺藤摸瓜。所以我试了试。“给我讲讲那些过渡乐吧。”我说,“为什么它们在歌里那么重要?”
  贝尼不再开口。我们吃完了,我把贝尼的东西拿到他的房间给他。在门口,他转过身,看着我。“过渡乐指引人走到一个新的地方,”他说,“但是这个新的地方却是曾经走过的地方。”
  他关了门。
  我自己的房间并没有开音乐。片刻的清净多好啊。我写了份报告,电邮出去,然后到外面买了杯饮料。回来的时候,我慢慢地喝着,思索着我们站在过渡部分的哪一节上。

  阿巴·福兹库克,47节:《跳舞皇后》,第四天。犹他州动力和光能办公室。

  世界生物学组织只将贝尼送往符合其标准的公司。首先,他们得在同一幢大楼办公达五十年以上。你会惊讶于做到这一点的美国公司并不多。因为倘若一个公司频频地搬迁办公地点,那些室内植物可能没有与之一同迁移。第二,这个公司的员工常常会到国外去——不过这并不是必需的。很多从海外回来的人都说不清楚装在口袋里的那些植物枝丫或小种子的具体情况。可如果一个公司有大量员工在世界各处游荡,或者他们有海外家属,那么有时这些人会得到我们在寻找的某种植物。犹他州动力和光能公司已经在这里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了,加之它的员工中有些是早前的摩门教的传教士,曾好奇地搜寻了这个行星上的每个偏僻的角落。世界生物学组织希望在犹他州能有所发现。
  犹他州动力和光能公司的总裁,人事部的员工们,还有波利都在等着我们。你会认为贝尼想直接上六楼,去解决簇生雷马萨斯的问题吧。他没有这么做。贝尼总是从一楼开始,一边往上走一边工作,所以我们从一楼开始。
  门廊装饰一新,我庆幸贝尼在这儿连半个小时都没浪费。用火荨麻或者杂交棕榈树治疗癌症是没什么太大希望的。二楼的咖啡间有一些有趣的克雷斯托卡斯——如同所有的仙人掌类植物一般,它的处境很危险,但还没有完全灭绝,现在仍不时有报道说在安第斯山脉顶端各处发现它们的踪迹。每个人都知道,它无法治病。
  过了四点我们才到达六楼,这时贝尼已经很累了。
  可是,贝尼却径直走过波利的簇生雷马萨斯所在的小隔间。
  “嘿,贝尼。”我用低沉的声音说,“那金鱼藤……”
  贝尼转过身来,看着它。波利走过来进入她的小隔间,以免阻挡视线。可是一分钟后,贝尼把手揣在兜里,走开了。好吧,可怜的波利,我想。
  可五点钟刚过,当我回头时却发现贝尼不在身后。我在簇生雷马萨斯前找到了他。哎呀,贝尼,我们该给我们在这儿捉迷藏的游戏取个名儿吧。对她说清楚簇生雷马萨斯的萃取物是青春活力的源泉,或者告诉她,她所拥有的植物是美丽,但没什么特别之处的。最后我领着他离开大厦,返回马罗特旅馆。

  阿巴·福兹库克,47节:《跳舞皇后》第四天。晚餐。

  我要了一份牛排,给贝尼点了汉堡。进餐时,惟一的声音便是一首轻轻的《跳舞皇后》。经过昨晚的事,我没打算跟他说话。
  晚餐前,我得抓紧时间上网查询有关簇生雷马萨斯的资料。这种植物没有灭绝的危险。它在小隔间里像杂草般生长着,不能用来治病。
  我不知道贝尼在做什么。
  他吸完最后一杯可乐,用力把玻璃杯放在桌上。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想找到一种新的植物,用安格雷萨的名字为它命名。”他说。
  “什么?”
  “这是我的生活理想。”他说,“如果你告诉任何人,我想你会被解雇。”
  “你正在办公大楼里寻找一种新的植物品种?”
  “事实上,我想为阿巴乐团的四位成员分别找到一种植物,安格雷萨是第一个。”
  我想,要找到一种全新的品种,问题就太多了。
  “阿巴唱歌的时候,这世界是如此的繁茂。”贝尼说,“你能在他们的音乐里听到。他们的音乐与自然世界里留存下来的植物产生着共鸣。音乐帮助我保存自然界中的珍稀植物。”
  轮到我沉默了。这种共鸣为贝尼服务,这是我能想到的全部。他已经有太多成功的案例,毕竟,去世的流行歌手的音乐指引人们去发现新的植物品种,谁又听说过比这还要疯狂的事呢?
  那晚,我写日常报告的时候略去了贝尼的理想。有些东西是高层们不需要知道的。

  阿巴·福兹库克,47节:《跳舞皇后》第五天。犹他州动力和光能办公室。

  我们把这一天的时间都花在观看更多的毫无价值的植物样品——多得让我无心去记住它们,什么软木榄仁树啊,格鲁米克罗瑞啊,还有科第母瓦瑞卡塔。到这天快结束的时候,贝尼拿出了浇灌费用——我们很少给这个费用的。由此,我知道他放弃了。
  “不管簇生雷马萨斯了?”下楼的时候,我在电梯里问他。
  忽然问,他比画出数字6。他径直走向波利的小隔间,伸出手说:“我向你道歉。”
  波利坐在那里,动也不动。面对自己的小小的失败,她表现出了勇敢。
  “我原认为你的植物可能是一种未被人知的品种,可它不是。它是常见的种类,却是漂亮的标本。”
  我们迅速地离开了。至少,他没有给她任何浇灌费用。

  阿巴·福兹库克,47节:《跳舞皇后》第五天。漫步在大街上

  贝尼就是这样,他无法忍受当我们分析了一栋三十层高的办公大楼的每一种植物后,一无所获,甚至连一株卡拿色兰佛丽娅都没发现。他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闲逛,把头探进在每一间小店里进行观察。他不是在逛街——他从来不自己买东西。我想他是希望能有点意外收获,在烟草店或者杂志亭中发现一些罕有的植物。我费劲地跟着他,还顺便买了点打折的母亲节礼品。
  我们匆匆忙忙地逛完了两家二手书店,一家东方织毯店铺,四家艺术品商店和三家快餐小吃店。
  “贝尼,”我说,“找点吃的吧。”
  “就这儿。”他说。
  “什么这儿?”
  “这里有,不过是我们还没找到。”
  《跳舞皇后》在指引他了,我猜。周围的店铺正在关门。
  “你去瞧瞧印度珠宝店,我去看看Q先生大号服装店,”他告诉我,“五点钟外面见。”
  我照办了。我冲身着印地安纳瓦霍人传统服饰的妇女微笑,但她没有笑。她想关门了。我迅速地扫视了一下店内,注意到这里各种即将灭绝的仙人掌,然后便离开了。贝尼没在人行道上,我尾随他走进Q先生大号服装店。
  他极其平静地站在一个展示打折衬衫的货架前,双手揣在兜里。
  “要是你穿就太大了。”我说。
  “东南角的橱窗。”
  好吧。我走过去。那是一个可爱的小陈列:古生海蓬子,蝶兰属芦丁还有尖角樱草,没什么特别的。
  有点不对劲,我凑近去看尖角樱草:这花的颜色并不是常见的浅灰蓝或淡紫色,而是淡黄色。
  老板向我走过来。“对不起。”他说,“可是我们要关门了。您可以告诉我您决定要买的,我做个登记,好吗?”
  “我只是在欣赏你的尖角樱草花。”我答道,“哪儿买的?”
  “是我母亲种的。”他说,“我开店的时候,她送了些给我。”
  “她去非洲或者马达加斯加旅行过吗?”
  “我舅舅在外事处工作,常常到处跑,她过去常常跟着他。我记不得她去过哪儿了——我得问问她。”
  “你介意我摸摸它们吗?”我问。
  他说当然可以。叶子是典型的灰绿色的椭圆形叶子,带有茸毛,花朵在这些叶子上摇曳着。这东西肯定是尖角樱草,但是我从未见过这样的尖角樱草。
  “我想你最好给你母亲打个电话。”我说,接着又说明我和贝尼的职业。
  店铺关了,可店家和他的员工等着他的母亲前来与我们会面。在等待的这段时间里,贝尼只是靠着货架站着,闭着双眼,手揣在兜里。“你又重蹈覆辙了。”我悄悄对他说。
  他没有回答我。正当我转身走向尖角樱草花时,他睁开眼低声说:“尖角樱草。”
  然后,他笑了。

  阿巴·福兹库克,32节:“我有一个梦。”第二天。安格雷萨的墓前。

  关于贝尼,我想说的是,他很高尚。他带我去了瑞典,我们存安格雷萨的墓碑周围种下了那“尖角樱草”,或者说是《跳舞皇后》。结果,这种花并非任何病痛的药方,但它是一个新品种,贝尼给它取了名字。
  “安格雷萨会喜爱这些花的。”我告诉贝尼。
  他没答话,只是不停地播种着那植物。在这片土地上,我们的周围,有一个美妙的声音系统在演奏着她的音乐——当然,只是她的歌曲中的一首。相信天使吧,她吟唱着。我不知道我是否相信天使,但我能看到天使在贝尼工作中给他带来的好处。没有人打算找回已经失去的世界,可到处都有那失落世界的小小片段存活了下来。贝尼正是在挽救那些片段中的一部分。
  “这些花真好看。”我对他说。
  当然,他什么也没说。
  他不需要说什么了。





《光芒万丈的绿色星星》作者:'美' 卢修斯·谢帕德

  armrow  译

  《光芒万丈的绿色星星》是一篇震撼人心、阴郁又精致的中篇小说,它带着我们走进高科技未来的越南,走进陌生的、灵异出没的景象中,进行了一次对仇恨、怜悯、出卖和拯救,以及各种人物性格的探究。
  卢修斯·谢帕德是近十年来最受欢迎、最有影响以及最多产的二十世纪八十年代的新兴作家之一。十几年来,我们不断地看到涌现出一系列由谢帕德撰写的异乎寻常、十分引入注目的故事,这些故事包括《美洲虎猎手》、《黑珊瑚》、《一节西班牙语课》、《画出巨龙格瑞欧的男人》、《阴影》、《旅行者的故事》、《人类历史》、《风是怎么嘲笑玛达凯特的》、《内心狂野》、《龙鳞猎手的漂亮女儿》,以及《R&R》和《太空人巴纳寇·比尔》,其中《R&R》1987年荣获星云奖最佳中篇小说,《太空人巴纳寇·比尔》1993年获雨果奖。1988年,他凭借不朽的短篇小说选集《美洲虎猎手》摘取了世界幻想奖,随后在1992年凭借其第二本选集《终结地球》再次获得世界幻想奖。谢帕德的其他著作包括长篇小说《绿色眼睛》、《婆罗洲》和《戈尔登一家》。他最近的一本作品是选集《太空人巴纳寇·比尔》,目前他在创作一部主流长篇小说《家庭价值》。卢修斯·谢帕德生于弗吉尼亚州林奇堡,现居于华盛顿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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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说,我肯定是流着泪从梦中醒来。范不久前刚告诉我,在我到他这里不久妈妈就死了,我父亲很可能要为她的死负责;而这个再次证明了父亲的背信弃义以及母亲的胆识与慈祥,这个新的证据与强烈的色情梦境混淆在一起,让我痛苦不已,更加失落。那天晚上余下的时问里,我呆坐在床上,听着林蛙的奇异叫声,让绝望在我的脑海中翻腾,将我那毫无生气的生活撕得支离破碎。
  第二天一早,我找到范,告诉了他这个梦,并问他自己该怎么做。他坐在凌乱的拖车里的那张桌子旁,核算着账目。这辆拖车既是他的住处也是他的办公室。他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虚弱老头,一头灰白短发,身穿白色开领衬衫、绿色棉布裤子。他有一张长脸——尤其是颧骨到颚部之间的距离很长——还有一副近似女性的阴柔面孔,这两样特征的结合带给他一副狡诈、媚人的相貌。尽管他可能比较狡猾,有时我甚至怀疑他具有超自然能力——至少会在一想到他能发现我做的所有错事时这样认为,但我还是能感觉到他实际上有一颗直率的心灵——尽管他认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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