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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6章

大秦帝国-第6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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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绾一拱手道:“臣所见略同。” 
  “先兵灭韩,臣等赞同。”王翦蒙恬异口同声。 
  “韩国名存实亡,灭韩正是先易后难,上策!”姚贾声音分外响亮。 
  嬴政向韩非遥遥拱手:“国事涉韩,尚望先生见谅。” 
  韩非却冷冷开言:“韩国,不可灭也。” 
  “愿闻先生之教。” 
  “韩国,三不可灭也!”韩非苍白枯瘦的面庞骤然泛起了一片红晕,“其一,秦国灭韩,失信于天下。韩国事秦三十余年,形同秦国郡县。此等附属之国,秦尚不放过,赫然以大军灭之,既不得实利,又徒使天下寒心。从此,山东六国无敢臣服于秦,唯有以死相争。灭韩之结局,譬如白起长平杀降而逼赵国死战也!” 
  “愿闻其二。”嬴政分外平静。 
  “二不可灭者,灭韩不易也!”韩非的吟诵颇显激烈,“韩国臣服秦国,所图者保社稷宗室也。今社稷宗室不能存,韩国上下必全力死战也!韩人强悍,素称劲韩,秦国何能一战灭之?如数战不下而五国救援,则合纵之势必成。其时,秦国何以应敌于四面哉!”见嬴政没有说话,韩非也没有停滞,“其三,灭韩将使秦为天下众矢之的也!顿弱、姚贾离间六国君臣,虽已大见成效,然则,安知六国再无良臣名将乎!邦国兴亡,匹夫有责。若有五七个田单再现,以作孤城之战,旷日持久之下,八方反攻,齐指咸阳,秦将何以自处也!”韩非戛然而止,行营大厅一片寂然。 
  姚贾突然高声道:“韩子言行,莫非视自己为韩国特使?” 
  “韩非入秦,原本便是出使。”韩非冷冷一句。 
  “韩子之见,秦国兵锋首当何处?”尉缭突兀一问。 
  “此秦国内事,韩非本不当言。然足下既问,韩非可参酌一谋。”韩非罕见地矜持一笑,已经没有了方才的激烈,“秦国东出,首用兵者只在两国:一为赵国,二为楚国。赵为秦国死敌世仇,灭之震慑天下。楚为广袤之国,灭之得利最大。弱小如韩国者,一道王书便举国而降,何难之有也!” 
  偌大行营静如幽谷,大臣们面面相觑,嬴政也一时显出困惑神色。 
  突然一阵大笑,姚贾直指韩非:“韩子荒诞,欺秦国无人哉!” 
  “岂有此理!”韩非声色俱厉,拍案而起。 
  “敢问上将军,灭楚大战,几年可定?”姚贾却不理睬韩非。 
  王翦冷冷一笑:“楚国辽阔旷远,山川深邃,大军深入,难料长短。” 
  “韩子欲将秦国数十万大军陷于楚地久战,以存韩国?”尉缭也冷笑一句。 
  姚贾一阵大笑道:“兵家疲秦计,韩子用心良苦也!” 
  蒙恬痛心疾首拍案道:“非兄铁心存韩,韩国害你不够么!” 
  李斯长长一叹道:“秦国何负于非兄,非兄终究不为秦谋也!” 
  韩非昂然木然,冷峻傲岸地矗立在众目睽睽之下,再也不说话了。 
  “韩子心存故国,嬴政至为感佩!” 
  秦王突然一阵大笑,起身离案对韩非深深一躬,转身走了。 
  回到咸阳,事情依然没有完结。 
  三五日之后的一个深夜,李斯被秦王召进了大书房。秦王推过案头一卷,说这是韩子的正本上书,敢请长史上书以对。李斯不想再就韩非之事多说话,捧着韩非上书告辞去了。回到自家书房打开一读,李斯不禁愕然——《存韩书》!莫非韩非当真愚钝如此,竟没有觉察出行营朝会秦国君臣对他的失望,抑或韩非存韩之心过甚而致心神不清?秦王也是,韩非之论事实上已经被朝议一致评判为荒诞之谋,何以还要李斯上书以对?思忖良久,李斯终究还是公事公办,认真写下了一卷上书,赶在清晨送进了秦王书房。 
  秦王嬴政,此时的心绪更是如同乱麻。 
  韩非入秦,嬴政一心敬慕满腔热望地要大用韩非,期盼韩非能像商君与孝公一般与自己结为知音君臣,同心创建不世功业。然屡经努力,种种苦心都被韩非冷冰冰拒之千里,嬴政的满腔烈焰也在这一点一滴之下渐渐冷却了。心怀故国而不为秦谋,嬴政尚抱敬重之心。毕竟,孤忠如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也还是一种德行风范。然则,韩非已经到了不惜为秦国大军设置陷阱的地步,嬴政无法忍受了。心绪一变,嬴政立觉韩非迂腐得可笑——当众被群臣质疑竟不知觉,回到咸阳又立即呈送了《存韩书》。读罢韩非的《存韩书》,嬴政的心真正冰凉了。 
  那一夜,嬴政在王城的商君指南车下徘徊到五更鸡鸣。月光朦胧,王城一片沉寂,嬴政的心如同层层叠叠的殿台楼阁在月光下混沌一片。仰望着指南车上的高高铜人遥指南天,嬴政一遍一遍地叩问着自己无比尊崇的法圣:商君呵商君,韩非究竟何种人也?其呕心沥血之作唯赠嬴政一人,显然是期望通过嬴政之手而实现他的法家三治,韩非与嬴政宁非神交知音哉!然则,韩非何以不能与嬴政同心谋国,却死死抱住奄奄一息的腐朽韩国?莫非以韩非之天赋大才,竟也不能摆脱故土邦国之俗见,竟也不能以天下为大道么?韩非知秦之政,嬴政何其感佩也!韩非误秦之术,嬴政何其心冷也!若说唯法是从,韩非有意误秦已是违法无疑。然则,嬴政何忍治其罪也。为一人而难以决断,生平未尝有也!今日之难,嬴政何堪?仰望西天残月,嬴政不禁长长一叹:“上天!既生其人广博之才,何不生其天下之心也!” 
  清晨时分,嬴政一如既往地走进了书房,眼前蓦然一亮。 
  李斯的上书很别致,分明是对秦王的上书,题头却是“答存韩书”。李斯显然是只对韩非之主张陈说己见,其余一切留给秦王自己决断。想到自韩非入秦后大臣们人人都多了几分顾忌的情形,嬴政眉头不禁皱作一团。打开李斯上书,嬴政的心境立即平静下来。 
  答 存 韩 书 
  王以韩非之《存韩书》下臣斯,命臣以对。存韩之说,臣斯甚以为不然。 
  秦之有韩,若人有腹心之患。韩虽臣于秦,然终为秦病。此理,臣已多次陈说。今韩非上存韩书,其谋若用,则秦必有函谷关之大患也!存韩之说者,以存韩为重也。其辩说属辞,饰非诈谋,以钓利于秦,此存韩之术也,辩才惑人耳!其所图谋者,陷秦于楚赵泥沼而韩能借力斡旋,以图死灰复燃而已。昔年五国诸侯攻韩,秦发兵以救。而韩国未尝报秦,非但屡为山东攻秦前军,更以种种谋术疲秦弱秦,其心其术可见矣!所以然者,韩尚术治也。自韩昭侯申不害始,好听人之浮说而不权事实,故虽杀戮奸臣,不能使韩强也。今《存韩书》犹以术计存韩,存韩之根,在引秦误入泥沼。此犹水工疲秦之策也。水工疲秦,犹能将计就计者,河渠毕竟农事之大利也。然今之存韩术,误兵疲秦也。若行,则为害之烈后患之大,恐无以补救也。是故,存韩之说万不可取,愿君上幸察臣说,无忽! 
  “小高子,立召长史。” 
  此刻李斯恰恰不在王城,而正在蒙恬府中与蒙恬计议如何能说服韩非融入秦国。蒙恬正在匆忙准备北上九原,听李斯说得几句便连连摇头苦笑说,韩非大哥能出此恶计,足见铁心也,莫存奢望,任谁也不行。李斯看着忙碌整装的年青上将军,一时茫然得无话可说,只是连连叹息。正在此时,赵高飞马来召李斯。蒙恬一听事由,走过来对李斯低声说了几句,李斯大为惊愕,也只好点点头匆匆去了。 
  “长史拟书,着廷尉府将韩非下狱,依法勘问。” 
  嬴政只冷冷说了一句,拂袖去了。李斯惊愕当场,半日回不过神来。太突兀了!以李斯所想,韩非纵然不为秦国所用,毕竟有韩使之名,秦王对韩非更是崇敬有加,最后只能是放韩非回韩,如何便能下狱治罪?须知秦自孝公之后敬士敬贤蔚然成风,天下才士西行入秦如过江之鲫,但凡怀才不遇或遭受迫害者,首选之地无不是秦国。无论山东六国的庙堂如何咒骂秦国藏污纳垢窝藏罪犯,秦国的敬士口碑都无可阻挡地巍巍然矗立起来。目下秦国正欲东出,文战之要便是争取人心向一,当此之时,将韩非这般赫赫盛名的大师人物下狱治罪,秦王不怕背害贤之名么? 
  “长史愣甚?举朝惶惶不知所措,韩非能好?”赵高过来低声嘟哝了一句。李斯顿时一个激灵,板着脸森然一句:“你小子不守法度,敢议论国事?”赵高吓得连连打躬:“小人看大人愣怔,只怕大人误了拟书,故此提醒一句,安敢有他?只要大人不报君上,便是小人再生父母!”说罢又扑地拜倒连连叩头。李斯忍着笑意一挥手:“小子尚算明白,饶你这次也罢。”赵高诺诺连声,爬起来风一般去了。     
五、韩非在云阳国狱中静悄悄走了 
  姚贾带着廷尉府吏员甲士开到驿馆时,韩非正在操琴而歌。 
  胡杨林金红的落叶铺满了庭院,叮咚的琴声沉滞得教人窒息。韩非语迟,歌声如惯常吟诵散漫自然,平静如说犹见苍凉:“大厦将倾也,一木维艰。大道孤愤也,说治者难。吾道长存也,夫复何言!故国将亡也,心何以堪?知我罪我也,逝者如烟……”姚贾听得不是滋味,一拱手高声道:“大道在前,先生何须作此无谓之叹!” 
  叮的一声锐响,琴弦断裂。韩非抬头,目光扫过姚贾与吏员甲士,缓缓起身,冷冷一笑,一句话不说向外便走。姚贾猛然醒悟,对廷尉府吏员一挥手,两排甲士便将韩非扶进了停在偏门内的囚车。姚贾径自走进住屋,收拾了韩非的一应随身物事出来交给押解吏员,而后对着囚车深深一躬,便匆匆离开了驿馆。 
  随着押解韩非的囚车驶出咸阳,一道秦王明书也在咸阳四门张挂出来。王书只有寥寥几行:“韩非者,韩国王族公子也,天下名士也,入秦而谋存韩,尚可不计。然韩非又上《存韩书》,欲图秦国大军向楚向赵而陷入泥沼,此恶意也,触法也!是故,本王依法行事,拘拿韩非下狱。为明是非,特下书朝野并知会天下。秦王嬴政十四年秋。” 
  颁行特书,是李斯的主张。 
  下狱王书拟成未发之时,李斯便要晋见秦王。不想,整个长史署的吏员都不知秦王去了何处。李斯焦灼无奈,用羊皮纸写了一短札:“韩非事大,非关一人,王当有特书颁行,以告朝野以明天下。”而后李斯找来赵高道:“此事特急,足下务必立即送与秦王!李斯在王书房立等回音。”赵高一点头道:“君上心烦,小高子知道去处,保不误事。”说罢飞步而去。大约半个时辰,赵高带回一札:“韩非事长史酌处,无须再请。”李斯长吁一声,立刻草成一道秦王特书,与前书同时誊刻同时发出。 
  王书一发,李斯便到了廷尉府。 
  目下廷尉府是毕元代署,实际勘审案件者则是廷尉丞等一班老吏。李斯不见毕元,只找来廷尉丞询问:“秦王将韩非下狱,依据秦法,韩非何罪何刑?”廷尉丞沉吟有顷道:“韩非若作韩使待之,则无所谓误谋,秦法亦无律条依据。韩非若以秦国臣工待之,则为误谋之罪。误谋罪可大可小,处罚凭据是误谋之后果大小。”李斯默然良久,拿出秦王回札教廷尉丞看过,郑重吩咐道:“此案特异,不须以常法勘问,更不能妄动刑罚。如何处置,容我禀报秦王定夺。”廷尉丞正色允诺,李斯这才去了。 
  不料,次日清晨,秦王嬴政便到雍城郊祀去了。旬日之后传车送回王书:本王郊祀之后顺带巡视陈仓关大散关,立冬之日可回咸阳,寻常国事由王绾、李斯酌处。如此一来,李斯便大大不安起来。韩非下狱,秦国朝野一片错愕,外邦在秦士人尤其愤愤不平。虽有特书明告,终究议论纷纷。尚商坊的山东士子们已经在鼓噪,要上书秦王质询:秦王拘拿韩国使臣下狱,开天下邦交恶例,公道何在!此举若果然酝酿成行,秦国岂非大大难堪?当此之时,韩非之事不能立决,分明是将一团火炭捧在自己手里,秦王如何竟不理会? 
  秋月初上,李斯在后园徘徊不安时,姚贾来了。 
  “河汉清明,廷尉何叹之有?”姚贾似笑非笑遥遥拱手。 
  “云绕秋月,客卿宁不见乎!” 
  “但有天尺,何云不可拨之?” 
  “客卿何意?” 
  “王札在手,无须狐疑。” 
  “姚贾,你要李斯决断?”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长史宁不闻乎!” 
  “决亲易,决友难。客卿如我,果能决之哉!” 
  “姚贾果是长史,何待今日?” 
  “其理何在?” 
  “长史但想,我等布衣之士抛离故土入秦,赖以立身者,天下之心也。毕生所求者,一我华夏,止战息乱也。生逢强国英主,便当以大业为重,抛却私谊私友之情,岂可因一人而乱大计哉?韩非者,固长史之少学同窗也。然则,其人恒以王族贵胄居之,蔑视布衣之士不必说起;犹不可取者,韩非褊狭激烈,迂腐拘泥,欲图救腐朽害民之国于久远,为天下庶民乎!为一王族社稷乎!身为名士,韩非一无天下大义,反秉持才具而乱天下大计,宁非天下之害哉?” 
  “杀贤大罪,青史骂名也!”李斯拍栏一叹。 
  “毁却一统大计,宁不负千古骂名?”姚贾揶揄一笑。 
  “不报君上亲决,李斯终究不安也。” 
  “君上留札而不问,安知不是考校长史之胆气公心哉!” 
  李斯不禁一激灵!姚贾此话,使秦王多日不过问韩非之事的疑惑突然明朗,否则何以解释素来对人事极为认真的秦王的反常之举?然则,姚贾这一推测若是错解秦王之心,后果便是难以预料。一时之间,李斯有些茫然了。 
  “长史如此狐疑,不当与谋也,姚贾告辞。” 
  “且慢。”李斯追了上来,“足下可有适当之法?” 
  “自古良谋,非明断者不成。长史不断,良策何益?” 
  “我心已定!你且设法。” 
  姚贾低声说了一阵。李斯开始有些犹疑,最终还是点头了。 
  在云阳国狱的天井里,韩非看见了飘落的雪。 
  初进这座秦国唯一的大狱,韩非很是漠然。对于自己入秦的结局,韩非是很清楚的。存韩之心既不能改,又能期望秦国如何对待自己?在离群索居的刀简耕耘中,韩非透过历史的重重烟雾审视了古今兴亡,也审视了目下的战国大势,尤其缜密地审视了秦国。韩非最终的结论是:天下必一于秦,六国必亡于己。对于秦国,韩非从精读《商君书》开始,深入透彻地剖析了秦国的变法历史,最终惊讶地发现:秦国的变法实际上整整持续了六代君王一百余年,而绝不仅仅是商鞅变法!山东六国远观皮毛,误己甚矣!秦孝公商鞅变法,奠定了根基而使秦国崛起。秦惠王铲除世族复辟势力,导致国家多头的久远的封地制在秦国彻底完结,才完成了真正的法治转化。秦昭王遏制外戚势力的膨胀,使邦国权力的运行有了一套完备的法则,同时又将战时法治充分完善,以至秦国在与赵国惊心动魄的大决战中能够凝聚朝野如臂使指,以至秦国后来的三次交接危机都能够成功化解。吕不韦时期欲图以“王道为轴,杂家为辅”在秦更法宽政,毋宁说也是另一种形式的变法。然则吕不韦不擅势治,导致权力大乱,秦国真正地出现了第一次法治危机。秦王嬴政自亲政开始,立即着手理乱变法:其一整肃内政,先根除乱政叛逆的嫪毐太后党,再根除治道政见不同的吕氏党,一举使势治(权力结构)恢复到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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