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美幼童-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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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我们很快从信尾的落款上发现,这是史锦镛在1876年10月5日写给詹妮的信。 信的开头,他落落大方地对詹妮向她诉苦她过去一周被“禁闭”在一个地方做某件事表示同情。然后告诉她,他希望在一年之后进入耶鲁的雪菲尔德工学院就读。并告之,他最近要去一趟哈特福德,去见一位公理会的女士,应该是和宗教有关系的事情。 信的最后一段比较有趣,似乎是詹妮在她的头一封信中,向史锦镛打听了另外一位叫海蒂的女生的事情,所以史锦镛非常老实地答复: “我将回答你关于海蒂的一些事情,我在收到你的信之前一、两天刚刚收到她的信,她还在阿斯科答,她去费城参观百年博览会的故事还是很值得一听的。她用诗一样的文体写信,告诉我她这个月就要回家了。我没有更多的事情要告诉你了,我就写到这里,送上我的问候,希望早日收到你的回信。 史锦镛” 在孟松一下发现这么多关于幼童史锦镛的材料,让我们对这个孩子产生了兴趣。史锦镛是广东香山人,第一批幼童,1858年出生,是幼童中年龄较大的,到美国时十足14岁。给詹妮写信时18岁。根据他给詹妮的信,他可能在1877年进入了耶鲁大学。但之后我们在耶鲁没有看到任何史锦镛的材料。在幼童回国后的资料中也没有他的名字。史锦镛奇怪地消失了。 直到在上海复旦大学查阅《李鸿章未刊函稿》时,我们才知道,就在给女生写信的第二年,史锦镛被清政府召回。原因不详。但肯定是“犯错误”了。 在回国的半路上,史锦镛剪了辫子,改穿了西服,李鸿章说“情殊可恶”。 这是幼童中最早的叛逆者,同样是事情,若干年后将在更多的人身上发生。
第二章 哦!新大陆第22节 Centenial:百年纪念世博会
2008年,上海将举办世界博览会,这将是世博会首次在中国举行。 时光倒退132年。 1876年,美国费城举办世界博览会,这是美国历史上的第一次世界博览会。这一年,适逢美国建国百年纪念年。它的意义,绝不只在美国首次获得了世博会的举办权;通过博览会,美国要向世界展示一个新兴工业国家的崛起,证明它已走出欧洲工业强国的阴影。美国要向世界宣布:一个美国时代即将到来。 中国的“留美幼童”出现在世界博览会的现场。并且,康涅狄格州教育局骄傲地把这些孩子的英文作业作为教育成果送到了展台上。 世博会此前多半在欧洲大陆举行,伦敦、巴黎、维也纳成为多次举办博览会的城市。1873年,获得举办权的美国组织者喜忧参半。由于本届博览会事实上是美国这个共和国家百年庆典大会,如果世界上许多世袭君主国抵制,那么1876年的博览会就很难名副其实。但是当费城博览会秘书长在1873年6月5日发出他的邀请函之后,立即有 37个国家接受了邀请。他们是巴西,加拿大,法国,德国,英国,日本,葡萄牙,西班牙,瑞典,突尼斯,土耳其,奥地利,比利时,荷兰,意大利,挪威,埃及,丹麦,瑞士,墨西哥,委内瑞拉,俄国,智利,秘鲁,阿根廷,夏维夷,中国,澳大利亚,希腊,玻利维亚,尼加拉瓜,哥伦比亚,利比里亚,厄瓜多尔,危地马拉,洪都拉斯。 参加者散布世界各地。我们在今天的费城档案馆查询当年博览会的材料时,发现一组有趣的参展国资料,它标明所有参展国的名称、人口、语言等基本情况,其中还有一组数字,标示的是所有国家距离美国费城的距离。其中有13个国家距离费城超过5000迈(英里)7个国家超过7500迈(英里)。最远的当属巴西和中国,中国距费城的距离是8867迈(英里)。 那时候,世界的概念远不是今天所谓的“地球村”。在没有飞机的年代,人们靠着轮船航行,去往任何一个地方,都得实实在在丈量这份表格中的每一个数字。读着这些数字,我们能想见,当年的美国人怀着一种怎样的惊奇、兴奋的心情,在计算着自己通向世界的道路。 “北阿墨利加洲有美国者,洋文称‘友乃德司得次’(UNITED STATES),译即合众国,俗称‘花旗’,泰西强大国也,在地之西半球” 当年随中国团赴费城参展的中国工商代表李圭撰写《环游地球新录》,详实地描绘了一名中国人眼中的1876世界博览会: “内建陈物之院五所:一为各物总院,一为机器院,一为绘画石刻院,一为耕种院,一为花果草木院。”在展览开幕的两年之前,布展工作就已经开始,各个国家从本国运来建筑材料,或搭建自己的独立展厅,或在“各物总院”这个大展厅中搭建自己的展位。于是,“塞会之物,几于无物不有,无美不具。逐件位置妥当,需六阅月工夫,始能齐备。游人欲尽览诸物,每日周历各处,曲折计算得五六十里。诚可谓萃万宝之精英,极天人之能事矣!” 最让李圭感慨不已的不是来自各国的奇珍异宝,而是那些代表着当今世界变化趋势的各种新型机器。这也是本次世博会的中心议题。美国借此表明自己已经从一个田园牧歌的农业国家脱胎换骨成为进入蒸汽机时代的新型工业强国。“于以叹今宇宙,一大机局也。”李圭感慨到,当今的世界已经进入到了一个机器的时代。机器院中陈设的展品美国占据了大部分。“美国地大人稀,凡一切动作,莫不持机器以代人力。故其讲求之力,制造之精,他国皆不逮鄢。”他看到了当时世界上最大的“科林斯”“COLLINS”蒸汽机,抽水机,挖泥船,缝纫机,织布机,在看见机器造纸的时候,李圭感叹: “我中国造纸之法,由来二千余年,纸亦绝佳,西人每称赞之。然精者皆用棉、竹,若稻草所制,皆恶劣不堪之物,制法亦堪迟缓。今观此法,尤觉工省事倍”。在这里,他发现,不仅稻草可以制作精良的纸,而且废纸、写过字的纸,破布、败絮等等都可以制作成精美的制品。此外,还有精巧的打字机,自来水笔,手表,幻灯放映机,德国的克虏伯钢炮,刚刚问世的电灯等等。 博览会专设了一“女工院”,展示着妇女所做的各种书籍、绘画、图卷、女红等物。此建筑的设计、监工都由女性完成,展厅的导游解说也是女性,所以李圭描述她们到:“举止大方,无闺阁态,有须眉气。心甚敬之,又且爱之。”在参观完女工院后,李圭感慨万分议论道,“天下男女数目相当,若只教男不教女,则十人仅作五人之用。妇女机敏不亚男子,且有特过男子者,以心静而专也。故外国生男喜,生女亦喜,无所轻重也。若中国,则反是矣,有轻视女子者,有沉溺女子者,劝之不胜劝,禁之不胜禁。究何故欤?” 1876年博览会,中国送去了什么? 在博览会的总展览厅中,中国设立了自己的展室。正面一大牌楼,上书“大清国”三字,横额曰“物华天宝”,两侧有对联“集十八省大观,天工可夺;庆一百年盛会,友谊斯敦”。两旁有东西辕门,上插黄地青龙旗,和官府衙门的很像,形式非常严肃。里面陈列了许多古色古香的橱柜,放置着绸缎、象牙雕刻、银器、景泰蓝、漆器、镜屏、瓷器、字画等等。 这些延续了几千年的精美工艺品,在当时引起了参观者的极大兴趣。当时的媒体有这样的溢美之辞:“中国展厅给参观带来的惊喜似乎是它不太大的占地面积应该带来的三倍之多。”,“这是一个各种精美事物的集大成的展室。那些展品超乎寻常地优雅精致,许多东西对于这里的人们来说他们从未见过。这是迄今为止在美国展出的最丰富多彩的中国展品”“中国是本届博览会最成功的国家之一。”而所有媒体报道,中国和日本的名字总是放在一起。
中国人给世博会带来了“国粹”
日本从明治维新开始和中国开始了近代化的赛跑,而就在这个博览会上,可以清楚地看到一个在当时根本不被中国重视的日本国,正如何用一切机会急起直追。 展厅的国家分布按照地理位置排列,所以中国和日本相临,两国文化历史上曾经如此贴近,所以展品有相近之处。然而下面这些数字,却说明日本的努力要远远超过中国。 日本展厅占地17831平方英尺,中国6628平方英尺;(此外,在37个参赛国中,有11个国家在主展厅之外搭建了自己的展厅,日本是其中之一。)日本选送了7112包参展品,中国477包;日本派出284名参展者,中国80名;日本获得133项参展奖项,中国35项。和中国一样,日本也是很早就计划参加本次博览会,并且向日本内阁通报了参展计划,但是同时日本雇用了一支世博会的顾问团,听取他们的建议选送什么样的东西外国感兴趣,与此同时给那些产品的制造商以一定的经济补助。这就是日本,他们总是有备而来。 从李圭这位宁波海关派去的工商代表所撰写的随笔中,我们发现他实在是一位难得的心胸开阔、思想开明的官员。他回国后出版的《环游地球新录》,由李鸿章亲自作序,当年想求新知的士大夫争相购买。 李圭的书,描述了他在博览会上偶遇中国“留美幼童”的情形,相信这些文字也一定引起了李鸿章的注意: 初四日,见诸童多在会院游览,于千万人中言动自如,无畏怯态。装束若西人,而外罩短褂,仍近华式。见圭等甚亲近。举止有外洋风派。幼小者与女师偕行,师指物与观,颇能对答,亲爱之情,几同母子。 李圭是一个非常有心的人,他特意选择几位年龄稍大的幼童和他们对话,问参观这样的博览会对他们有什么益处? 幼童回答:集大地之物,任人观赏,可以增长见识;那些新机器的好技术,可以仿行;又能增进各国友谊,益处很大。…… 问他们什么东西最好? 回答:外国印字法,中国雕牙器。 问他们:想家吗? 回答:想也没有用,只有专心攻书。总有一天能回家的。 问:饮食起居怎么样? 回答:饮食较洁净,起居有定时,有时候必须运动,舒畅气血,这是治病的好办法。 问:各家主人照料得怎样? 答:就像照料他们自己的子弟。稍有感冒,就特别关切…… 问:你们怎么穿起了洋人的衣服? 孩子们说:不改装有时不方便。我们的规矩,只有不剪发辨,不入教堂两件事。 听到这些话,李圭由衷发出感慨:西学所造,正未可量。 幼童到达费城的两天之后,美国总统格兰特(U。S。Grant)也来了。听说中国幼童来此学习参观,总统非常高兴,专门安排了时间接见。他和每一名幼童握手并寒暄数语。当地报纸称这些孩子个个聪明伶俐,举止端庄。陪同幼童拜会美国总统的有康州教育局局长诺索布(NORTHORP)和中国、日本官员。 百年博览会把美国人推向世界的舞台。一位参加过若干次博览会的客人就费城博览会写下这样一段文字:“我在这里观察那些从乡村来的美国人的面孔——显然对于他们来说,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这些来自像日本、土耳其、希腊国家的人;我没有看见一丝排斥或者本能的种族偏见的表情。相反,你很容易见到由衷的惊叹、赞许,常常你会从他们的表情中发现,好象他们从他国文化中发现了和自己的祖先创造的某种东西无比近似的事物,原来世界归根到底是如此接近的。” 1876年,美国像一个从乡间刚刚进城的年轻人,他出落得健壮有力,友善而好奇地注视着地球上的各个民族,急于告诉他们“我来了”。而中国的幼童,也是在那样一个充满变化的时刻,来到了引领这场变化的中心。他们将在蒸汽机的轰鸣声中长大成人。
第三章 归去来兮第23节 在美国第二古老的中学
Then to all others; my smile you preferred;Love; when you spoke; gave a charm to each word。Still my heart treasures the phrases I heard;Long; long ago; long ago。
我的微笑能使你常留恋,你每句话都打动我心弦。赞美的话仍藏在我心间。多年以前,多年以前。 ——美国民歌《多年以前》(《Long Long Ago》)
远处,那有100多年历史的州议会大厦,高耸的金顶灿烂如昔;近处,那个有300多年历史的著名中学了无踪影。哈特福德高中古老的建筑,已经让位给车声如雷的84号高速公路,留下的,只有那块几乎被荒草遮蔽的石碑。 哈特福德高中今天依然存在,新建的校舍搬到距离马克·吐温故居不远处的地方。但无庸讳言,新校舍是一座平庸的建筑,据说今天哈特福德高中也只是当地一间普通的中学。今天哈中的学生难以想象这所古老中学曾经有过的辉煌。 包括晚清外务大臣梁敦彦、中华民国第一任总理唐绍仪在内,曾有28名中国幼童就读的哈特福德高中,是美国历史上第二古老的中学,创建于1683年。美国金融大亨J·P·Morgan,也曾是这所学校的学生。 今天的哈特福德市,被横穿城市的铁路分割成风格迥异的两部分。在城市东区一些旧式厂房、大楼,你还可以恍然发现当年这里各种制造业云集的繁盛模样。而越过铁路线,进入了哈特福德西区,新英格兰的优雅恬静就在你的眼前舒展开了。 沿着避难山路,远远的就是有百年多历史的避难山教堂,它威严耸立的身影里有当年中国幼童踯躅的脚印。一样的秋日暖阳,金红、柠黄的枫叶翻飞,在斑驳的避难山路树影里,时光仿佛停住脚步,和我们在教堂的钟声中一道聆听在这个城市这所古老的中学里一群中国男孩的故事: “回想起我在哈特福德的中学时代,奇怪地发现我的记忆中最亲密的那些朋友竟然全都是那些来自中国的孩子。他们拥有迷人的东方气质,还具有天才般地接纳新事物的能力。” 故事的讲述人是中国幼童的中学同学,后来在耶鲁大学任教的菲尔浦斯(WILLIAM LYON PHELPS)教授。1939年牛津大学出版社出版了他的自传,在书中,其中一个章节的题目是《中国同学》。 这些男孩子穿着打扮和我们一样,只是头上留着长长的辫子。他们玩橄榄球的时候,会把辫子藏在衬衣里,或盘在头上;如果辫子松了,那可是给对手一个太强的诱惑。我们玩的所有的游戏对他们来说都是陌生的;但他们很快就成了棒球、橄榄球、冰球的好手,在花式滑冰场上技术更是超群。当自行车刚刚出现的时候,学校第一个买它的是曾(吴仰曾)。我现在仿佛还可以看到,他骑着这奇怪的家伙在避难山路上走。 ………… 我至今清楚地记得,当我们玩橄榄球选人分队时,聪(邓士聪)一定是首选。因为他又矮又壮,身材天生接近地球,跑动起来像只小猎犬,躲闪的功夫又像只猫。如果说邓在速度和风度上占优势,那么康(康赓龄)则是力量型选手。他身材健壮,脸上永远挂着善意的微笑,他可以穿越四五个美国同学的封锁,闯过目标线。在棒球场上,曾(吴仰曾)是最佳投手,他投的球几乎没有能被击中的可能。 我在高中最亲密的朋友是CHO, 他严肃而庄重,在那个时候已经是一个有教养懂世务的人。在课堂上听他解读恺撒是一种博雅的教育。几乎每个周末,CHO和我都要到西哈特福德去打猎,主要是打金翼啄木鸟和草地鹭,CHO有一把超过12英镑重的猎枪,他可以终日毫无怨言地抗着他的这把宝贝枪,并且具有百步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