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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杀手有话说 作者:宝金(晋江2012.7.26完结)-第4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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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嘴里一股苦味,瞪他:“你早就想到有这一出?”
  
  “不,我希望永远不用有这么一出……”他道:“不过总是早作准备好——再说我在冰魄那几天已经听说了你武艺的各种不靠谱事迹,难道就不想好好练练好一鸣惊人么?”
  
  我摇头:“师父说了傻人有傻福,高手死得早。”
  
  “……”小陆脸一黑,明显受了内伤:“反正不管怎么说你都得练起来。”
  
  我有些焦躁,对于我和小陆的话题一直围绕着“练刀”这事儿颇为不满。说真的我不相信叛军还会来,在我从冰魄动身之前他们就被赶出长安了,若是我的估计没有错,对方既然会放弃最重要的城池,那离全线崩溃也不会远了。
  
  而襄州这地方本来就易守难攻,原本叛军攻势如潮的时候都没有拿下来,对方的将军是得头被马踹了才会再回来吧?
  
  于是我很有点儿不耐烦地应承了下来,心里仍是不以为然的。可上天大概就是要惩罚我的自以为是——过了大概七八天,我出了自己居住的偏院门便撞上了四哥那个侍妾。几天相处下来之后我也知道了她名叫笼云,便是这襄州人,虽然她还真有些妖妖娇娇的,可到底人不算坏,我和她倒比和那管事婆子更亲近些。
  
  这下见了她,我笑着刚想打招呼,便见她脸上带着鲜红的一个掌印。
  
  这府上,敢掌掴她的……应该就是四哥了吧?
  
  于是刚刚我还要出口的一句“怎么来我这儿了”便梗在了喉咙里,倒是她抬了头,满眼是泪,对我道:“七小姐……”
  
  这声七小姐叫出来就再也没的后话了,我最不喜欢等人说话,便催她道:“怎么了?你倒是说呀!”
  
  她的眼泪刷拉便流了下来:“您去劝劝将军吧,他,他说奴家勾结叛军,要奴家自裁……”
  
  我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下又觉得好笑:“你一个女人,叛军都跑得那么远了,你就是想勾结也勾结不到啊——四哥干嘛想到这么一出?”
  
  “叛军又回来了呀!”笼云顿足哭道:“将军原本有从后头偷袭他们的打算,如今叛军的行动竟像是知道了他的筹划一般,他……他也不生别人的疑,就拿奴家撒气,还说什么看奴家跟了他一场,让奴家自己了断还能保一个名节——七小姐您救救奴家,奴家还不到二十岁呢,奴家不想死呀!”
  
  ……苍天可鉴,听到她说完这些话,最先浮上我心头的念想既不是安慰她也不是找四哥问清楚,而是想指着小陆大喝一声:“你这只乌鸦”……
  
  平心而论,我果然是个不讲理的女人啊。
  




☆、第六十五回

  笼云哭得快脱力了,我不知道是不是该搀她一把——说真的,除了想说小陆乌鸦之外,我脑海里一片混沌,什么像样儿的东西都拎不出来。
  
  要救她吧,要救她该怎么办?找四哥去说?能有效果么?我刚刚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说这些事情有一个人完全不清楚的话,那个人肯定是我啊。我去劝他,别开玩笑了……
  
  但是要是不去,难道我把笼云藏起来?貌似那也不是个办法。
  
  我狠狠摇了摇头,想把疑似浆糊的纷乱思绪“甩”出去那么一点,可笼云却益发惊慌:“七小姐!您……求您救救奴家吧,奴家不知道有什么理由可以说服你这么做,但……奴家真的不想死啊。”
  
  “谁想死啊?”我终于稍微定下了点儿心神,问道:“我还不知道谁碰到这事儿会心甘情愿去死呢——你倒是给我说清楚啊,我连四哥为什么怀疑你都不知道!”
  
  笼云胡乱抹了抹眼泪,整张脸已经完全花了,铅粉和着胭脂糊成一片,再也不能更狼狈的样子。她仓皇点着头,语意含混错乱:“是……是这样,将军有一次同诸将谈论追击敌人的事情,奴家听到了——奴家真的只是莽撞而已啊!奴家怕他们发现我在听,便不敢动……结果被人告诉将军,却说是奴家全程都在偷听……后来计划泄露了,将军自然恼奴家……”
  
  “……”听完这话,我方才对她的怜意已经被莫名的郁闷压掉一多半了。这女人是何其不自知!一个当侍妾的,说得好是四哥的女人,说得不好也不过如草的一个奴婢,好死不死去听他们议军机,还全部听完,还被人告发,这让人怎么能不怀疑?再说她自己本是襄州城土生土长的,想和外头联系,倒还真是数她最有条件。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四哥当时没有处罚你?”我盯住她。
  
  “前几天……将军很生气,可是,到底没有说什么……”笼云咚地一声在我面前跪下:“七小姐,您就替我求求情吧。这几天奴家一直在将军府里没有出去过!别人不知道,您天天在后宅还能不知道吗?”
  
  “这话怎么说的……”我咽下后半句“我又不是你的丫鬟怎么会知道”,强挤了个笑脸安慰她道:“我去同四哥说说——他现在是着急上火着呢,你先别寻短见啦,等他想明白了大概就……就没事了。”
  
  笼云用袖子抹了抹脸上的眼泪,哽着点头,想说什么却又没说,勉力爬了起来。我看她脸色苍白,原想劝她回去休息,可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她身形一晃,栽倒过去。
  
  这下好了……我原本还想去找个人打听一下外头敌军围城的事儿呢,她这么一倒我却只能张罗着找郎中。
  
  将军府里头找人,自是有下人飞跑着找了个白胡子的老爷子来了。那老爷子颇有几分仙风道骨,进了房间隔着纱帘诊了脉,出来时却颇有些激动:“小姐,恭贺……恭贺府上!这是喜脉啊!”
  
  “喜脉?”——别误会,这话不是我说的。发言者赫然就是刚刚进门的四哥。
  
  “正是!”老郎中面带微笑:“尊夫人……啊,这位女眷,她脉相是极好的,想必腹中孩儿也……”
  
  四哥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中颇见不耐烦,甚至还有一股隐隐躁怒:“好了,知道了——你去拿了诊费便走吧,这事儿不用和任何人提起。”
  
  那老郎中愕然一刻,却终于低了头,应了一声匆匆出门而去。他大概是第一次见到对新生命的来临如此不热心的父亲,这种态度当真奇怪——就算是我也觉得惊奇得很呢,四哥并不是铁石性子的人,他也未曾有过孩儿,如今这笼云虽然还是他恼着的人,但至于……
  
  “我中午就让她自裁了,怎么现在还活着?”等那郎中出门远了,四哥平平瞥了我一眼:“这女人定是跑去求你了,是不是?”
  
  我“呃”一声,望着他,迟疑刹那,答道:“是。这也是一条人命,啊,现在是两条了。四哥你还是……还是饶过她吧。到底……”
  
  “她没有说我为什么让她死?”四哥冷笑:“她的命是命,这城中数万军民的命就不是命吗?”
  
  “你有证据证明是她么?”我盯住他。
  
  “如若没有,我何必……”四哥一顿,反问:“你觉得我是如此草菅人命的人吗?”
  
  “那也等她先生了孩子啊——那孩子有什么错?”
  
  我盯住四哥的脸,想从他脸上读到哪怕只有一点点的动摇,可终于他开口的时候,说出的依然是无情至极的话:“也许那孩儿的错,就错在着生在她腹中吧。”
  
  “你连自己的孩子都不留?”我觉得我听到了绝对不能相信的话。
  
  “这城中百姓,人人皆有妻有子。”他的话音有些艰难,但还是能连贯起来,道:“何以我的孩子就比他们的珍贵?更何况,这孩子也不是嫡生的,就算生下来了长大了,庶子的日子过起来也没什么……”
  
  他的话断了。
  
  并不是他自己不忍心说下去,而是我狠狠抽了他一耳光。我猜我决计是疯了,但再给我一次机会我还会这样做。
  
  他用怪异的目光望着我,许久伸出手,揉了我头顶一把。低声道:“你若不是阿娘亲生的妹子,就冲这一耳光,就够把你拖进宗庙打个半死了。知道么?”
  
  我今天梳着的是高高的惊鹘髻,只用几根银钗子固定着,哪儿架得住他这一揉,登时散了下来。我披着半塌的头发,益发恼怒,却也不敢再放肆了。狠狠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才道:“纵使你有她勾结叛军的证据,可那个孩子究竟是无辜的。如此好么四哥——我看着她,让她再没有机会同外人沟通,等她生了孩子你再处置她,行不行?毕竟不论嫡出庶出,那孩子也是你亲生的。”
  
  “我意已决。”他不再看我,轻轻叹一口气:“她必须死。那个孩子是我造下的孽,等我死了自然去阿鼻地狱赎罪。可她若不死,便有人会以为勾结叛军并无大碍,若再有人将城中军政消息通传出去,万一襄州陷落,这城中万条人命,却和谁讨去——七妹,莫说她,便是你,若是作出这种事情,我也定是要杀你立威的。”
  
  我咬着牙齿,看了他半天,终于道:“那么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证据,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告诉我,可以么?四哥,若我不知道她为什么非死不可,我会愧对她许久——我已经答应救她的。”
  
  “……这是,这也是军中的秘密呢。”四哥看住我:“当真要听?你可得知道,这话再不能同旁人泄露半分,便是陆郎将问你,你也不能说。”
  
  我想了想,点头。
  
  “走吧。”他引我朝厢房走过去:“我得快些和你说完,过会儿还要去见诸将,敌军重返,城防上还是得当心……”
  
  四哥的叙述很简洁,房间里点上的熏香味儿还没散匀,便交代清楚了一切,只我这听的人啊,却傻呆呆坐在原地,半天不敢信自己的耳朵。
  
  却原来这笼云听了四哥他们议军机后也并没有当回事儿,恰好当天府里收到了新下的樱桃,她便私自扣了些给娘家亲自送去。到了娘家又碰上她阿姐归宁,姊妹俩吹嘘夫君,她便将四哥他们意图遣奇兵出城,在叛军渡河北上离去的时候施以突然打击的事儿说了。
  
  及至她回府,四哥已经知道她偷听的事儿,大发雷霆。她约莫是怕更激怒他,便也没说泄了口风的事儿。
  
  我猜她这般做多半也只是为了吹嘘自己的夫君英雄了得,更是存了“我虽是妾侍但比你这嫁个小人物的正房还高出不少”的念头。是而她阿姐回去居然把此事同婆家的妯娌说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听说了的心下不忿她看不起自家,竟溜出城去把这事儿同贼兵说了。
  
  要知道,叛军之所以放弃攻城北上,那是因为官军在北方的攻势太猛了。大唐官军和回鹘援军一道,从收复长安到兵围洛阳,一路堪称势如破竹。若这股叛军再不急速北返,回去的路就会被截断。再说他们在襄州城下耗了将近两年,期间虽几度撤兵,可时间都没多长。这座城在叛军士兵眼里约莫是既难啃又没有油水的骨头一块——所以即使攻下了襄州就能直下隋鄂富庶之地,他们也不想再多磨蹭了。
  
  然而那条消息,却分明是给叛军提了个醒——襄州城里不是只会守城的木石人儿,而是在两年恶战中练出来的精兵。若是不拿下襄州城,他们北上逃逸的路大概就会变成走向死亡的路。
  
  “于是现在……他们大概是发了狠了要抢下襄州来。”四哥说到这儿,表情简直难以形容:“打了两年仗了,我太了解这些人了。他们之前打襄州,多半是为了从山南道南下,抢占荆楚之地。打不下襄州来,无非是少抢些粮米金宝,并无大碍。若真抢不到,只不过有些不甘罢了。现在却是为了好好逃命来找咱们拼命,纵使不打下襄州,也总得把咱们打得再无力出城追击才是——恶狗逼急了都会跳墙,这次大战,约莫更吃紧。”
  
  “胜算大么?”我心下暗惊,要给笼云讨饶的心思也去了一多半儿。若真如四哥所说她一句话泄露惹来这一场祸事,那还真是死千遍也不足惜——四哥现在就要她死,未必是不想要那孩儿,只是那孩儿的命也抵不上做娘的无心之失闹来的麻烦重啊。
  
  “不大。”他低声道:“若官军在北方进展不顺,这襄州存粮存水也支撑不了几个月,若是进展顺利……叛军若发起狠来有意同归于尽,那大概就只能同归于尽了。”
  
  我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道:“那咱们还守?”
  
  “守!”四哥猛地站起身来:“你若怕了现在就走,替我跟家里带个信儿也好。就说我不能回去了,爹娘坟茔祖宗牌位,以后靠六郎那家伙了。”
  
  “……四哥!”我但觉胸口的血都烫了起来,停了半晌才叫出这一声,声音都哽咽了:“我是虞家的女儿呀!我当然留下的!”
  
  他看着我,半晌,无声地笑了起来:“你该是个儿郎子!不过也好,将门女儿比寻常人家的儿郎哪儿能差得了?走吧,虞校尉——换上那身铠甲,随我去议事吧。”
  
  我一愣,心中激动,竟不知是不是喜悦了。也木呆呆站起身来,正要出门,却想到一事,问他道:“那笼云怎么办?”
  
  “……”四哥脸上骄傲的神情一下退散,他的眼睛也失去了神彩,半晌才道:“叫管家拿毒酒吧……让她走的时候别太痛苦。好歹……我死后若能出地狱,下辈子赔给她和孩儿。”
                          
作者有话要说:仅以此章献给我大冰魄专注偷听二十年的妹子们!(玩笑啦》《




☆、第六十六回

  我跟着四哥走进议事的明堂时,诸位军将也到得差不多了。见我着甲胄跟着四哥进来,他们虽亦有惊奇之色,却谁都没说什么。唯有一人起身,朝四哥行礼,道:“将军,陆郎将还在城头上布置防务,过会儿才能来……”
  
  四哥嗯一声,去主位上坐下。他朝我使了个眼色,当是要我去他身后侍立的,我便跟着走了过去。
  
  然而他还没开口说话,明堂的门就又被打开了,小陆大步迈进来,额头上有汗珠。
  
  “末将拜见将军!”他俯身行了个礼,归位坐好,这才抬眼看了过来。目光从我脸上一晃而过,然后又晃回来,满是惊奇地看着我。
  
  我也看着他。想来他是惊诧于我戎装站在这里。
  
  但目光交触的时候,他的眼神变了。惊奇逐渐消失,赞赏和骄傲却如同夜中灯烛一般微弱却明晰地闪动。
  
  四哥轻嗽一声,开始说话,小陆的目光才移到了他脸上:“叛军急返,此事诸公想必已经知道了。”
  
  诸将有点头的,有不言不动的,但看起来对此事绝无半点惊奇。
  
  “泄露消息出去的人,本将自会处置。”四哥微一停顿:“但大军压境,还得劳烦诸公拼力守城——叛军若想逃出一条命来,定要攻克襄州。咱们若能守到攻东都的大军派人来支援,就算是赢了,若是能全歼叛军,也算是赢了,或者把叛军赶走,那也勉强算是完成任务——只是这三条都不甚容易。”
  
  堂中静静的,没人说话。诸将皆着甲胄,可连金属片儿相击的声音都没有,证明他们连一点点动作都没做出。
  
  “诸公若有退敌之计,大可直说。”
  
  仍是一片寂静,我分明听到自己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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