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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6章

盛唐风月-第696章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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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奴说,她和寿王不睦,人尽皆知,寿王甚至在外声称她贪慕富贵,当年只因惠妃得宠之故方才嫁了给他,如今却嫌弃他不是太子。她对其早已经完全死心,本来还想破罐子破摔,可天底下既有视她如珍似宝的人,那么,她若是轻贱了自己,岂不是辜负了别人的一片好心?”
  本以为李瑁只是绣花枕头一包草,现在看来他当初还高看了这家伙,那就是人渣!
  杜士仪忍不住冷笑连连,可下一刻,他就感觉到王容从背后环抱住了自己。感受着那熟悉而温暖的触感,他突然听到背后又传来了一个声音:“玉奴说,陛下赐给她的那把琵琶,当初是你托十三娘之手敬献上去的,她会将此当成最珍贵的宝物。”
  “这个傻丫头,死物再珍贵,终究有价,怎比得上活生生的人?”
  杜士仪忍不住又迸出了一句傻丫头,随即便用双手支撑着面前的大树,努力逼迫自己收摄精神:“她如今回了玉真观?”
  “寿王宅她是死都不想回去,杨家虽是生她养她,可却都希望攀附她飞黄腾达,玉华观虽好,可师叔也不可能长久带着她居于长安郊外,如今自然是回去了。这次我带着广元回长安,玉奴和广元混熟得极快,那浑小子什么都听她的,我生怕万一他知道什么,只能依着师叔和阿姊的话早早回来。临行前,玉奴还让我带给你这块她手绣的帕子。”
  杜士仪见王容从怀中取出帕子,他怔怔接了在手将其展开,却见那帕子中央,绣着一幅惟妙惟肖的图。一个年轻男子牵着一个幼小女童的手站在一辆牛车前,而那牛车上纱帘半卷,一个年轻女子恰是从车厢中探出头来。一刹那间,他想到当年在成都时,他带着玉奴上元赏灯,随即带她第一次见王容的情景。还记得当时,他为了哄骗年纪小小的玉奴,过后还说那只是一场梦,以至于玉奴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叫王容为神仙师娘。
  一晃,已经十五六年了。她不是当年紧紧抓着他的手,满脸依恋的幼小女童。而他,也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成都令。
  “幼娘。”杜士仪突然反身抓住了王容的手,一字一句地说道,“若是十数年之后,天子失道,天下烽烟四起,你会如何?”
  尽管杜士仪无数次露出过不臣的口风,但说得如此露骨,这却还是破天荒第一次。看着面前的丈夫,王容深深吸了一口气,口气毅然决然。
  “我早就说过,杜郎何去,妾身何从!”

  ☆、942。第942章 焦头烂额的张守珪

  连日以来,幽州大都督府上上下下全都战战兢兢,生怕一个不好,张守珪就会大发雷霆。这位在契丹和奚人当中甚至能止小儿夜啼的名将,官拜幽州节度使,节制幽燕,已经有六七年了,在整个河北道威望极高,军中无数部将都是他一手提拔起来,故而在幽州,张大帅一言,下头噤若寒蝉,无人敢置喙半句。每一个人都认为在信安王李祎左迁之后,张守珪身为第一名将,兴许会永远牢牢霸着这个位子不挪窝,可谁也没想到会陡生变故。
  这会儿,幽州大都督府节堂之中,张守珪高踞正位,犀利的眼神如同刀子一般死死盯着下头一个伏跪于地的部将。就在这个部将旁边,正有一个砸得粉碎的杯盏,显然是张守珪刚刚盛怒之际砸过去的。而在刚刚那一番犹如疾风骤雨一般的斥骂之后,这会儿张守珪的语气放缓和了一些。
  “你跟我多年,我知道,你之所以假传军令,让乌知义出兵,不是因为想借此立下战功,而是你嫉妒乌知义为平卢军使,而你却只是一介裨将。这种事你既然在事后向我坦白,我不是不能饶你,可千不该万不该有人泄露了风声!白真陁罗,你一死,家人老小我自会善加抚恤,否则,但以你矫上命之罪,家人老小就全都要受到牵连!”
  “大帅,我真的只是一时鬼迷心窍……”白真陁罗浑身抖得如同筛糠似的,复又重重磕了两个响头,“如若大帅能容我戴罪立功,我一定会粉身碎骨报答大帅……”见张守珪那张脸阴得如同随时可能再下一场暴风雨,他连忙又改口道,“或者恳请大帅给我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让我去平卢,哪怕是战死在沙场上,也好过畏罪自尽……”
  “你当初矫我军令,一再逼迫平卢军使乌知义出兵,害得他损兵折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过这个?”张守珪一时拍案而起,随即不耐烦地环视左右道,“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服侍一下白将军,省得他拖拖拉拉不肯上路!”
  张守珪既然都发了话,左右牙兵立时抢上前去,其中一个先堵上了白真陁罗的嘴,另外一个则是娴熟地将一把剑塞到了其右手,随即强行抬起了他的手对准了其颈项重重划下。顷刻之间,节堂之中已是血溅三尺,可面对那浓烈的血腥味,张守珪却只是嫌恶地挑了挑眉。
  想他张守珪无论在河陇还是幽燕,全都声名赫赫战功累累,都是他瞎眼看错了人,以至于落到如今这窘迫的境地!早知道当初就是拼着受个处分,直接把白真陁罗假造军令,以至于平卢兵败的事情报上去,也就没有如今天使驾临的麻烦事了!
  几乎时时刻刻都跟随着张守珪的安禄山,这会儿看着这突如其来的血腥一幕,憨肥的脸上满是呆滞,仿佛给吓呆了。直到张守珪扭头看来时,他方才赶紧低下头去,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下一刻,他就只听耳畔传来了张守珪的声音。
  “人人都说朔方小杜用人如何如何,其实我张守珪用人,方才是真正不拘一格,知人善任!只要你们是无心为恶,再大的罪过,我也能容下,也能帮你们遮掩,可要是你们居心不良,非得背着我做出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来,那我绝不会轻饶了你们!安禄山,白真陁罗畏罪自尽的下场,你看到了?”
  “是是是,卑职谨记他的教训,绝不敢有一丝一毫欺瞒大帅。”
  安禄山连声答应,紧跟着,他随侍安禄山去见了此次奉命到幽州查访的一个中官,又跟着张守珪去了军中安抚,再踩着满天星斗回到幽州大都督府,最后,他亲自服侍张守珪洗了脚,眼看其睡着方才蹑手蹑脚退出了寝室,他方才露出了一丝冷笑。
  白真陁罗是奚族降将,骁勇善战,却一直和乌知义不睦,张守珪对其的宠信尚在自己之上。所以张守珪原先以败为胜冒功请赏,也不无为其开脱之意,可事情一败露,这位幽州节帅就什么都顾不上了。
  如今白真陁罗这般下场,若是他一路跟着张守珪到底,安知日后就不是这样的下场?幸亏张守珪只以为当年阻其拜相的是张九龄,而今在位的李林甫和牛仙客都对其颇为客气,却不知道李林甫一样忌惮张守珪会回朝拜相!所以,前次阿史那崒干去京师,千辛万苦搭上了李林甫这条线,这才有了此次的告密。
  以他如今的官职,还没资格去想什么幽州节度使,可他已经不想这样如同伺候祖宗那样伺候张守珪,动辄承受其暴怒发火,甚至时不时就要担心脑袋是否能保住的问题。他安禄山也是大好男儿,为何一直屈居人下?他已经有了一定的根基,不愁没有张守珪这座靠山就无法立足,只要把他调到某个能够独当一面的地方,他安禄山一样能够大放异彩!
  尽管白真陁罗已经“畏罪自尽”了,但安禄山自忖京师那边已经做足了准备,故而回到家后,见阿史那崒干果然正等候在那,他便笑着与其打了个招呼,随即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节堂中那血淋淋的一幕。
  果然,阿史那崒干并没有多少动容,只是没好气地嗤笑道:“那家伙是活该。要不是赵堪如同兔子一样逃得飞快,也是同样的下场。横竖着急的是张守珪,咱们俩只要在一旁等着看好戏就行了。真想不到,声震东北的张大帅也会有今天!”
  张守珪做梦也没想到,在背后算计自己的除却远在京师的中书令李林甫,还有自己平日视之为仆隶的两个蕃将。杀了白真陁罗,他在前来查访的中官面前信誓旦旦地声称,这全都是白真陁罗所为,同时又打点了一份丰厚的大礼。按照从前的经验,他觉得如此便可以把这么一件并不大的事情压下去,毕竟,乌知义虽说损兵折将,可这场败仗规模不大,损失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当他如同送瘟神似的送走那一行人时,甚至还轻轻舒了一口气。
  对于这些京里出来,每到一地就如同蝗虫过境的阉宦,只要客客气气奉上重礼作为贿赂,还愁有什么事情办不成?现在,他既然腾出手来,就该好好查一查,这幽州城内究竟是谁走漏了风声,害得他险些狼狈出丑!要知道,乌知义的军报送来之后,统共也没几个人知晓,怎会被人捅到长安去?
  然而,张守珪刚刚开始秘密派人在军中访查告密者,一个传闻就忽然如同旋风似的,在不少地方散布了开来,声称告密那场败仗的不是别人,而是张守珪收为义子的安禄山!
  张守珪当然知道,因为自己对安禄山的偏爱,军中上下不少人都颇有微词,可安禄山憨肥老实,放到外头常有战功,而且常常会说出一些让自己开怀大笑的奉承话来,让他甚为开怀,故而他从来都没把这种怨言往心里去。当听到这样的讯息时,他的第一反应便是,肯定是有人故布疑阵诬陷自己的义子。
  可是,许多话言之凿凿,什么安禄山攀上了高枝,朝中相国李林甫本就忌惮张守珪出将入相,故而阿史那崒干前时往长安去时就搭上了线,如今不过是找到了机会……也不知道是不是安禄山从前的得宠让很多人羡慕嫉妒恨,在他面前传这些话的部将竟不在少数。
  这天晚上,当安禄山一如既往憨笑着来服侍他的时候,张守珪冷脸看着那张一贯认为憨厚的面孔,突然一脚踹翻了铜盆,眼见安禄山仿佛是懵了一般,站在那里满脸手足无措,他便厉声喝道:“忘恩负义的胡儿,你做的好事!你以为我全都不知道?若不是我,你不过是一介蝼蚁,哪里有今天?”
  外头那传言一起,安禄山就已经知道不好。这是比当初杜士仪向张守珪讨要自己更大的危机,因为那次杜士仪兴许只是开个玩笑,又或者是和张守珪怄气,又或者是真的听说他机敏慧黠,总之无伤大雅。可这一次他很清楚,事情确确实实就是自己和阿史那崒干商量着做的,可他们已经做得足够隐秘,但凡知情者也已经全部灭口了,怎么可能会被别人侦知?如果真的是平日讨厌他的那些人为了恶心他故意构陷,那也实在是来得太巧太准了!
  可即便他心里打鼓,又不能做贼心虚到不在张守珪面前出现,哪怕硬着头皮,他也得先过去这一关。
  于是,他在张守珪那炯炯目光瞪视下,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旋即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哭诉道:“义父,我真的是太冤枉了!我也好,阿史那崒干也罢,全都是有了义父方才有今天,别说在大唐众多边军中,我们根本就算不上什么,就连幽州军中,比我们能干的军将也比比皆是,我们哪有那等本事和李相国结交,就是我们想攀高枝,也没人理会我们啊!”
  见张守珪果然神色松动,安禄山便悄悄在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那眼泪就顿时更汹涌了:“而李相国若真是忌惮大帅的军功,希望幽州军中有人为内应,那么多正将副将,裨将偏将,又怎么会瞧得上我这么一个小人物?我是因为大帅力保,这才能够在当初打了败仗之后,还保住了性命,这样的天高地厚之恩,我就算一辈子做牛做马也报答不完,又怎会出卖大帅?更何况,这次义父只是受了部将牵累,哪怕真的陛下追究,顶多小惩大诫,如果我出卖了义父,却要因此被义父抛弃,我岂不是吃了大亏?”
  说到这里,安禄山直接膝行上前,一把抱住了张守珪的双脚,一下子变成了嚎啕大哭。这是他这个胡人能够得到张守珪信赖的最大法宝,没有人能够哭得像他这样真诚伤心,也没有人能够像他这样长相憨肥老实,一颗心却是玲珑九窍。所以,张守珪在最初没好气地使劲伸脚去踹,可安禄山无论如何都不肯放的情况下,他那一颗心终于渐渐软了下来。
  “若真让我查出半点蛛丝马迹,你小心你这颗狗头!”
  当一边摁着隐隐作痛的胸肋,挣扎着从幽州大都督府中出来上马之后,安禄山的眼神中方才流露出了一丝凶光。不论怎样侥幸,他总算是过了这一关,接下来只要继续装可怜就行了。幸好他和阿史那崒干一直都谨慎小心,纵使流言再烈,只要没证据就行!他只要耐心地等着,等着张守珪倒霉的那一天!

  ☆、943。第943章 以血盟誓,重振荣光

  乙李啜拔率族民三千北归,仆固怀恩带的两千北上阎洪达井的兵马,也都出自仆固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似乎并不是朔方镇的一次战略,而是仆固部父子二人的野望。
  漠北的仆固部在当年被打散附庸了突厥之后,因为同罗部酋长阿布思常常照顾一二,多年来倒也总算保持着相对的独立性,直到大半年前,被推选为族酋的乙李啜拔的堂兄去世,没有子嗣,上上下下群龙无首,一时争斗不休。可当乙李啜拔软硬兼施收服了几家贵族,最终只剩下了另外两个竞争者时,登利即将大军压境的消息犹如一股北方来的冻雨寒风,一下子席卷了整个仆固部领地。
  当初铁勒诸姓联合起来,杀了默啜可汗的时候,无数人认为,他们定然能够从突厥的奴役中解脱出来,重新成为北方草原的主人,可事实却是他们错得离谱。杀了默啜的拔曳固部遭到了最残酷的报复,阙特勤的兵马将他们杀得血流遍野,四分五裂,除却成功前去投奔大唐的那一支,其余人被并入突厥,在最初的那些年中遭到了无与伦比的压榨。而同罗、仆固部屈服于突厥铁蹄下的这两支也是一样,他们既要向突厥牙帐进贡牛羊、女奴,各种各样的东西,此外还要自备战马和武器,随时听候牙帐的召唤,为可汗冲杀在前,战后却只能分到最少最差的战利品。
  这种日子,他们忍受了二十年!几乎没有人想过要反抗,要自立,当年那血淋淋的一幕实在是让老一辈的人一想起来就心有余悸。
  所以,如今当再一次即将面对牙帐的铁蹄时,就连那两个争斗不休的仆固部贵族,第一反应不是别的,而是立刻逃走。可是,在半日之内,乙李啜拔只带着十数牙兵,旋风似的拜访了当初还在骑墙中立的那些贵族,最后又带着这些被自己努力说服的贵族,来到了此前拒不接受自己首领地位的两个人面前。站在宽敞的大帐中,他二话不说,只是拔剑在自己的胳膊上搪开了一条大口子,任由那鲜血直接滴在了脚下的土地上。
  面对一双双或惊讶或疑惑或敌意的目光,他一字一句地说道:“登利的兵马,不日就会抵达我们仆固部的这块土地,我也知道,大多数人的想法是,我们的兵马加在一起也不过上万,而牙帐若是动员上下,轻而易举就能有三五万兵马,所以只有逃跑一条路。可是,各位想过没有,我们脚下这块土地,渗透了我们仆固部多少先民的鲜血?”
  他这声色俱厉的一席话,顿时让四周围的人全都沉默了。而随着他那手臂上的鲜血一点一滴掉落在地,他又提高了声音说道:“当年毗伽和阙特勤带着突厥人反扑的时候,我们铁勒九姓是曾经被打得大败亏输,可是,那是我们真的力不能及,还是因为我们根本就在那血腥的屠杀下被打怕了?你们都想一想,如果铁勒九姓能够稳住脚步,能够如同当初我们斩杀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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