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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8章

盛唐风月-第568章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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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家,这实在是太过滑稽了。奴婢和忠王虽则打交道很少,可也知道,忠王是轻易不开口不揽事的,更不要说为这种事情出面……”
  “所以,在王忠嗣旅舍前窥伺的那个可疑人,你给朕立时三刻亲自去审,问明白这是哪来的!”
  这一夜,王忠嗣虽然平安从宫中出来,却是一夜未眠,而高力士进进出出忙活了一整个晚上,片刻都没能合眼。同样是这一夜,杜宅寝堂之中的王容安顿了一双儿女睡下,自己一丝一毫的困意都没有,竟是仿佛在数着数等待天明。一直等到晨鼓一声声响起,坊门应该在此刻为之洞开,她方才长长吁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到了窗口。
  夏天的旭日出来得格外早,这时候天已经蒙蒙亮了。她大口大口呼吸着清晨的新鲜空气,心里知道,昨晚上的这点小勾当除了杜士仪,是万万不能够让别人知道的。而她所托父亲王元宝的事,也仅仅是让生面孔在王忠嗣旅舍前留意一下,可有人在监视这个地方,最终的答案自然可想而知。既然知道有不知道是哪家派出的人在旅舍前鬼鬼祟祟,而且盯了不止一天,那一支箭射出之后,令禁卒留意到那个家伙,自然并不困难。
  唯一的风险就是那个行事者,好在是吴九悄悄找到一个受过其恩义又不识字的长安游侠儿,再者人已经被他赶在前一天城门关闭之前送去云州了,就算被抓到的那窥伺旅舍的家伙抵死不认,到天明时分,那个游侠儿也已经走出了很远。既有正经过所,又没有前科,谁也不会抓到把柄。
  之所以用这样冒险的法子,是因为杜士仪曾经对她说过,不破不立,有时候索性把事情往那最不可测的兄弟阋墙上推,兴许还比什么挟私怨报复更能够让君王重视。再者,能够用这种法子让某些正积极谋取东宫储位的人吃个小亏,顺便坑一下那个把王忠嗣陷入如此境地的皇甫惟明,却也不负她一整个晚上没有合眼。
  因此,叫醒了杜广元,大早上沐浴更衣吃了些东西填肚子兼提神之后,她便和颜悦色地说道:“广元,明天阿娘会带你去见一个人。”
  “见人?阿娘,是谁是谁?”小小的杜广元对于做客总是充满期待。
  “阿娘当初怀着你的时候,正值云州面临突厥人和奚人进犯。今天带你去见的人,便是在那一次大战中,率军退敌的年轻勇将。你阿爷对他素来赞不绝口。”
  摸了摸小家伙的脑袋,王容便露出了灿烂的笑容:“所以,明日你见到那位王叔叔,记得要恭敬客气!你阿爷老是说,自己年少的时候身体太差,再加上读书太忙,所以武艺就不怎么出色了。奈何独当一面就需要文武双全,他找帮手不知道找得多辛苦。”

  ☆、753。第753章 各打五十大板

  “王叔叔安好。”
  从前日夜间开始到昨天,在王忠嗣看来,整个长安仿佛都笼罩在一股难言的诡异气氛之中。尽管他也算是当事者之一,可这会儿却恨不得离此远远的,故而,当得知王容携子杜广元来见的时候,他虽然吃惊,可也高兴能够有个人来松弛一下这些天来绷得紧紧的神经。尤其是看到小大人似的杜广元在面前作揖行礼时,他禁不住想到了自己留在河西的妻子和儿子,面上露出了一丝笑容。
  他当初从云州回京之后,便成了婚,妻子乃是杨氏女,虽非弘农杨氏嫡支,却也比他出身高贵,然则贤惠持家,因他一心一意征战在前,也不知道担惊受怕了多少。就说此次他因为被人参奏回朝,妻儿来不及启程,杨氏人在凉州,不知道会怎样牵挂于他。想到这里,他的脸上不知不觉柔和了起来,竟是亲自扶起了杜广元,打量了他好一阵子,最后方才突然问道:“嫂夫人,记得这孩子应是当初云州大捷之后……”
  “没错。”王容微微颔首,笑着答道,“就是那一场大战之后,司马宗主亲自为我诊脉,这才知道有了他。没想到如今不知不觉,就连这孩子都已经六岁了。”
  “六岁了……我家大郎今年不过四岁,却比他小两岁,从小就喜欢木弓木马……”
  王忠嗣一句话尚未说完,杜广元便立刻嚷嚷了起来:“我也喜欢木弓木马,但阿娘老是要我多读书……”尽管母亲那目光立刻看了过来,可他还是鼓足勇气说道,“阿爷也常说,男子汉大丈夫,要文武双全。书固然要读好,但武艺也要练好!”
  见王容那脸上写满了无可奈何,这些天来始终心绪不佳的王忠嗣不禁开怀大笑:“好一个书要读好,武艺也要练好!小家伙,你有志气!你阿爷如今在鄯州节度一方,麾下骁勇无数,回头你到了鄯州,记得软磨硬泡让你阿爷给你挑选一个武艺精熟的将军,教授你习武。等到你将来大了,比你阿爷会读书,又比你阿爷武艺高强,那才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杜广元似懂非懂地听着这些话,突然眨巴着眼睛说道:“可是,阿娘说,王叔叔武艺数一数二,王叔叔就不能教授我武艺吗?”
  好儿子,好样的!没教你就知道这么说!
  王容简直是在心里笑开了花,而王忠嗣则讶异地睁大了眼睛,随即苦笑道:“你阿娘实在是谬赞了,我不过是匹夫之勇,如今遭人谗言便到了如今的地步,何德何能当你的老师?”
  “王将军切不可妄自菲薄。宇文大郎此次回来,固然也是为了他妹子的婚事,但也带来了杜郎的口讯。杜郎说,王将军在河陇功勋彪炳,人尽皆知,倘若因为一点小罪名便投闲置散,那简直是暴殄天物。前几日我抽不开身,因此拖到今天方才带着广元来见你。陛下素来英明,杜郎又说问明事由后定然会上书为王将军陈情,所以,还请王将军千万放宽心。”
  这些话说得极其诚恳,王忠嗣顿时心中感动。他之前固然是从凉州赶去鄯州,帮了杜士仪一个忙,可杜士仪那会儿早已经布置妥当,元凶更是已经明确,他只是去充当出其不意的帮手。至于当初在云州的时候,他是解决了外围的突厥三部之敌,可如果没有那样的机会,他也不至于回京之后立刻被调到河西,为萧嵩重用提拔。更何况,在这个时候不避嫌疑甚至带着儿子来见他,王容已经代替杜士仪表达了鲜明的诚意。
  “嫂夫人……替我多谢杜大帅。”王忠嗣轻叹一声,最终蹲下身来按了按杜广元的肩膀,“小家伙,如果来日真的有机会,我先教你骑马!”
  王容带着杜广元去探望王忠嗣的事,做得光明正大不避人耳目,因此,当日便传遍了一众关注王忠嗣处境的人。这其中,有些人是因为爱惜王忠嗣这个将才,比如萧嵩;有些是因为事情牵涉到如今的朝中新贵皇甫惟明,很赞同皇甫惟明谈和远胜过征战的观点,比如韩休;至于更多的,则是对于前天晚上的事情有所耳闻,听到过一丝半点风声的人,比如李林甫。于是,数日之后,当皇甫惟明被挑了个错处,外放汝州长史的时候,也不知道多少人瞠目结舌。
  皇甫惟明自从出使吐蕃回来之后,可是一时风头无二,隐隐又是一个骤然崛起的新贵。怎么至于参奏了一个王忠嗣就倒这么大霉?即便汝州距离洛阳不到百里,可也终究是外放!
  而只是隔天,王忠嗣的处分也下来了。原本是贬东阳府左果毅,取代丁忧解职的张九龄知制诰的那位中书舍人就连制书也写好了,可还没送到门下省就被紧急追回,却是贬柔远府右果毅。看到这样的措置,中书令萧嵩得意地捋了捋胡子,一时满意十分。
  杜士仪都上书说了情,他趁着韩休不在,自然少不得也为王忠嗣说了些好话,由是王忠嗣任职的地方就改成了鄯州。把自己昔日任用过的部将,重新放到了自己昔日倚重的腹心身边,这一项乾坤大挪移他自觉巧妙极了。唯一的怨念便只剩下了一个,相比杜士仪慷慨激昂的上书,牛仙客那一通保奏实在是太过于温吞水。将心比心,倘若他是王忠嗣,就算日后对牛仙客面上如故,心中只怕也会存下怨念的。
  得到这样一个消息,王忠嗣松了一口大气。同样是贬折冲府果毅都尉,柔远府和东阳府的分别可大了。如今府兵已经名存实亡,在边地的折冲府,其军官还可能在军中谋得一官半职,但在其他州县就形同闲置。更何况,如今杜士仪检校鄯州都督,节度陇右,他到了鄯州还愁没有用武之地?更不要说,他已经知道,这次能够得到如此宽免,萧嵩和杜士仪的陈情占了很大因素!
  王容也在闻听消息之后,高兴地带着杜广元再次造访了王忠嗣暂居的旅舍。甫一见面,她便抢在王忠嗣前头说道:“王将军,我们母子三人不日也要启程前往鄯州,路上虽有家将家丁随行,可也希望能多个可以倚靠的人。闻听王将军近日启程,不知能否和我们同行?”
  “竟然这么巧?”王忠嗣惊讶地挑了挑眉,见杜广元仰着头用期盼的目光看着自己,他不禁笑了起来,“既如此,那便从嫂夫人之意。”
  “王叔叔,你说过教我骑马的……”
  听到这小声嘟囔,王忠嗣不禁大笑。他重重按了按杜广元那稚嫩的肩膀,沉声说道:“到时候在官道上让你骑个够,你别嫌磨得双腿疼就行了!”
  等离开旅舍,王容便对今日随行的吴天启吩咐道:“你快马加鞭赶往鄯州,告知杜郎王将军之事。”
  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更快,有些人根本没有察觉,但也有人恨得咬碎了银牙。当寿王李清在武惠妃面前小心翼翼地说,高力士旁敲侧击地对他告诫了某些话的时候,武惠妃那张脸登时要多阴沉有多阴沉。
  “一个太子再加上鄂王光王,这就已经很棘手了,忠王究竟是从哪里窜出来的?还有高力士,这些话分明是你阿爷让他通过你告诫我的,可我做了什么?这次的事情我一丝一毫都不知情!要是让我知道,是谁在背后耍这样的阴谋诡计……”武惠妃一用力,手中那支金簪顿时深深扎入了木质扶手当中。
  寿王李清比母亲还要觉得冤枉。他眉头紧皱,突然开口问道:“阿娘,会不会是忠王贼喊捉贼……”
  “他不敢!他阿娘早死,追赠的名号都含含糊糊,也就占着一个出身弘农杨氏的光而已。而且,上头有皇长子庆王,有太子,有你这个深得圣眷的皇子,他算什么?他若是敢算计我,我反手就足可让他死无葬身之地!”话虽这么说,武惠妃却也不敢忽略这种可能性,仔细沉吟了片刻便淡淡地说道,“你放心,阿娘自然会让人去好好彻查。倒是你,这些天来听说频频往宁王宅中跑,要知道他虽说养了你好几年,可终究不能代替你阿爷。不要让你阿爷觉得刺心。”
  寿王李清怏怏应了一声,可等到出了武惠妃所居宫院,他就迎面撞见了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二十一娘。兄妹俩儿时并非一起长大,但寿王回宫之后,因二十一娘和他年纪相差不大,兄弟姊妹当中,还是和这个妹妹最亲近。此刻打了个招呼后,二十一娘却没有立时进去见武惠妃,而是神神秘秘地将他拖到了一边。
  “阿兄,听说阿娘私底下给你瞧中了一个女人?”
  这个话题让李清登时愕然。他身为皇子,身边有的是宫婢,早在十五岁那年,就已经破了童身,而侍奉的宫人多数都是武惠妃亲自挑选的。如今听到阿娘又给自己挑了女人,他并没有露出多少兴趣,而是意兴阑珊地说道:“这些道听途说的话,让阿娘听见了,看她不训斥你一顿!”
  “什么道听途说!便是九姑姑的弟子,从前入过宫的,我从前见过一次,可真是花容月貌!”
  “原来你是说她。”寿王李清这才明白了过来。母亲的意思他自是清楚,他也见过玉真公主的那个女徒,固然绝色,可要这样用心思,他实在没什么兴趣。以他的身份,欲求谁人为王妃不可得?
  “阿娘也不过正在看人而已,你就少替我操心了,有这时间,还不如好好挑选挑选你未来的驸马!”
  嘴里这么说,想到前几日李隆基刚刚赐给他的两个俏婢,寿王李清只觉得身子一阵阵发热。和那些总有各种脾气的世家贵女相比,还是那些千依百顺的宫婢来得让人自在!

  ☆、754。第754章 风雨来兮

  七月初一,原本笼罩在整个西北,久久不去的暑气,终于渐渐不复往日威猛。至少,鄯州都督府中镇羌斋的地上,不必再一日三次往地上泼水,缓解这伏天的燥热。不比长安城酷暑日天子赐冰,达官显贵之家更是筑有冰窖,鄯州城上上下下并无用冰的习俗,甚至大热天里,军官们还会折腾似的把兵卒拉出来操练一通,美其名曰冬练三九,夏练三伏。就连身在镇羌斋中的杜士仪,之前也有不少人在悄悄打听,暗自打赌这位文秀的节度使是否能撑得过撑不住鄯州酷热。
  然而,杜士仪还没养尊处优到要别人担忧的这地步,盛夏之日,他甚至还冒着酷暑巡视过邻近的河州以及廓州,原本在长安一年多而恢复的白皙脸庞,如今也被大太阳晒成了小麦色,这反而在一众大多数面庞粗黑的军汉当中,显得合群了许多。
  而在如今这凉爽了许多的天气里,陇右节度下辖十二州的刺史,已经都抵达了鄯州,不日就要如同往年一般齐集鄯州都督府,陈报军政要务。
  和内地那些州的刺史不同,陇右节度的职责是隔断羌胡,所以,除却新上任的鄯州都督杜士仪兼任鄯州刺史,陇右节度副使,知陇右节度事之外,河州刺史苗晋卿兼镇西军使,洮州刺史罗群兼莫门军使,廓州刺史安思顺兼宁塞军使,乃是军政一把抓,至于兰州渭州秦州等不与吐蕃接壤之处,因只有折冲府,没有军镇,刺史则以文职官员居多。
  即便如此,整个陇右十二州,出身军中的刺史整整有六人,占了一半,但要知道,河西节度使下辖七州之中,常常有四五名刺史出身武职,武职比例更高。此时此刻,在见下属之前,杜士仪就正在仔细倾听自己从鄯州都督府众多流外吏员之中拔擢上来小吏郭淮毕恭毕敬地解说着这些刺史。
  “吐蕃攻势最烈的那几年,河西陇右诸州的刺史,几乎文官全都视之为畏途,因为稍有不慎被破城,就是一个死字。当初瓜州刺史便是在破城时被杀的,他身为刺史尚且如此,下头军民更是朝不保夕。所以,萧相国和信安王先后将兵在此连连大捷,吐蕃不敢贸然犯边之后,河陇的刺史之中,文职出身的方才多了一些。”郭淮说到这里方才想到杜士仪同样是出身文官,想要解释却又突然不知道如何开口,登时又是尴尬又是惶恐。
  “你不用慌张,河陇多战事,武官能够庇护一方,陛下自不会在意文武之分,大力提拔才是正理,便如同如今的幽州节度使张大帅曾经任过瓜州都督一样。”
  郭淮虽说姓郭,但实则和郭知运搭不上关系,反倒和当年病死军中的安西副都护郭虔瓘是远亲。早年间郭知运在河陇名声远扬,他也没有瞎攀附,杜士仪到任之后,甄别都督府内小吏,很快就把颇有财计统筹之能的他调了上来在镇羌斋辅佐。此刻,见杜士仪分明不以为意,他松了一口大气,赶紧又详详细细解说十一位刺史的出身履历——鄯州刺史由杜士仪这个鄯州都督兼任,自然是不会算在内的。
  略去苗晋卿不提,他足足说了两刻钟方才把一应人等都说完。知道杜士仪不会不了解这些人在官面上的经历,他自然只拣那些别人不太知道的要紧的说,这会儿见杜士仪指了指桌上的茶盅,他谢了一声,赶紧拿起来咕嘟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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