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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6章

盛唐风月-第296章

小说: 盛唐风月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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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当杜士仪哭笑不得之际,背后就传来了秘书监徐坚的声音:“贺老也不要一口一个慢慢来了。圣人礼遇我等若此,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中书舍人陆坚上书说,设置丽正书院靡费太大,徒劳无益,奏请免除。呵呵,没想到从前有人奏请免除拾遗补阙,现在竟连丽正书院都被人当做了眼中钉。”
  上次杜士仪被人半是挑唆半是情愿地写了一篇驳斥拾遗补阙当免除的文章,此刻听到类似的事情,他不禁有一种微妙的错乱感。而不同于那时候窦先等人挑了他出面,贺知章立刻就跳了起来。
  “陆坚,他当初也在诏修六典之列,后来没他的份了,他这分明是公报私仇!哼,看老夫我写一篇奏,把他驳得体无完肤!”
  “事涉丽正书院,我已经令人去禀报张相国。这等大事,张相国定然不会让人占了先去!”

  ☆、377。第377章 世人皆羡清贵好

  尽管杜士仪对张说有这样那样的犯嘀咕,但他不得不承认,张说的确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事涉丽正书院,作为领衔此事的修书使,张说的反击有理有节。次日,他便请了李隆基亲临丽正书院,随即当着众多修书官员的面,他便提到了中书舍人陆坚的那通奏疏,旋即更是义正词严。
  “自古帝王于国家无事之时,无不广建宫室,蓄纳美人,贪图安逸。如今陛下舍此不为,唯独尊礼文儒,编纳典籍,所益者大,所损者微。陆坚之言,非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见小利,不见大益,且有损我大唐天子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之豁达心胸!”
  李隆基本就对陆坚之言不以为然,张说这一通冠冕堂皇的颂圣之语说得他心花怒放,再加上秘书监徐坚献上了新编成的六典三卷,他翻阅之后连连点头,当即笑道:“朕既然建了丽正书院,自然不会因为一二人之言便贸然将其废黜,诸卿只管安心编书。此等文治大事,不啻于边功,且可惠及子孙后世,诸卿文名亦可万载流芳。今朕以此酒,愿诸卿马到功成!”
  天子敬酒,下头顿时一大堆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如贺知章王翰这样酒量好的,自然趁机多喝了好些。而杜士仪见李隆基接下来笑容可掬地挨个官员探问说话,尽显明君风范,即便知道这位太平天子绝情起来六亲不认,他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实力派的演技超绝君王,李隆基确实是直追其曾祖太宗。因而,等到李隆基来到自己面前,他立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陛下。”
  “说之特意要了你到丽正书院修书,如今已经将近两月,如何,你这个谏官可觉得无趣?”
  “回禀陛下,臣当初就喜欢抄书,如今但只见四壁典籍浩若烟海,只恨手不过两只,一日只十二时辰,只愁时光太少,手力有限,哪里会觉得无趣?若非张相国厚爱,臣一薄才薄德后辈,怎能与诸位前贤同列?”
  杜士仪在丽正书院虽只短短两个月,但徐坚贺知章等等就负文名的大儒文士,确实都对其颇为喜爱。因为杜士仪不但记性极佳过目能诵,而且常常请教,让他们多有一种达者为师的自豪,更何况为人慷慨大方,但有同僚家中喜庆,他绝不会漏过,因而一听他如此说,贺知章便抢着加了一句。
  “陛下,杜十九郎在此两月,早已乐不思蜀了。他死活求了徐老相借那些不甚要紧的卷宗,我们是看书,他是抄书,坐得住又沉得下心,甚为难得。”
  李隆基见徐坚等人亦是如此说,他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张说要杜士仪到丽正书院,他并不在乎目的,但也想看看杜士仪在这种文士贤达云集的地方可能游刃有余,如今证实如此,他也就释然了。含笑点头之后,他便信口吩咐了一句且用心修书,随即就转到了下一个王翰身上。
  尽管王翰也是并州名士,但李隆基既不熟悉,王翰也不至于在天子面前表现狂狷,因而不过是稍稍停留片刻。等到足足二三十人全部见完,众人恭送了天子离去,张说回转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欣然说道:“有陛下今日亲临勉励,日后再无人敢说三道四!惟愿诸位全心全意修书,日后必有如陛下所言,万载流芳的一日!”
  能够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这是杜士仪前世里就练出来的,若非这股功夫,他也不会在数年前那场几乎折磨得他疯狂的病痛中生存下来。而丽正书院确实是一个磨练学问以及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而贺知章既然指点过他的字,他在抄书之余,自然更加倍练字。所谓柳骨颜筋,便是这两位楷书大家为后世人最最推崇之处,他当年抄书多,字确实算不得上上,如今沉下心来,周围又是一堆堆的各式大家,无论学问书法,自然而然都是一日千里大有长进。
  而杜士仪固然清闲,从去岁以来一直都是大小事情不断的朝中也一时风平浪静。顶替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的王晙,也顶替了张说从前的另一个职责,再次出为朔方军节度大使,加上此前一次次出镇朔方的经历,这位已经几乎成了货真价实的朔方王。而在各地覆囚的宇文融也同样不甘寂寞,各式各样的奏折连续不断地送回来,赫然仍是光芒四射的天子信臣。
  而那位马球赛上光彩四射,被天子称赞为横刀立马好男儿的楚沉,尽管昔日之事被人翻了出来,可既有天子嘉赏,旧日又确实是奋起为友报仇,本就最爱豪俊之士的王晙,便索性把人要去了朔方,美其名曰戴罪立功。于是,从去年绵延到今年耗日持久的马球赛,当盛夏过后再次举办的时候,顿时吸引了无数平民和贵介,人人都将其当成了最好的进身之阶。
  而主持者崔俭玄则是成了最幸运的那个,天子召见之后,释褐为左金吾卫兵曹参军事,专事马球赛事。尽管那只是一个职衔,如此超拜,真正的使职却是马球赛,可也不知道多少人对其啧啧称羡。
  “所以,人家现在都叫我马球参军!”崔俭玄坐在平日杜十三娘闲坐看书抑或晒太阳小坐的秋千上,托着下巴大大咧咧地说,“我倒想啐那些家伙一脸,有本事他们来当那马球参军试一试!我起初也觉得容易,可真正上手方才知道千头万绪,尤其是现如今圣人显然摘了桃子,这还得小心翼翼把此前种种投入和盈余摘出来,想想我心里还憋着火呢!窦十那家伙倒是羡慕我,可谁让他关键时刻没担当……”
  崔俭玄在那唠唠叨叨说着这些,在一旁背靠大树含笑听着的杜士仪不禁有些走神。转眼就已经是九月中了,竟是还有半个月就到了十三娘临盆的日子。眼看妹妹的小腹一日日隆起,眼看她的脸上渐渐洋溢着母性的柔媚光辉,想想当年那么一个垂髫女童,竟倏忽之间自己就要为人母了,他只觉得不可思议。因而,直到发觉眼前咫尺处仿佛多了个人,他方才一下子惊觉了过来。
  “嗯?”
  “又走神!你是不是编书编得疯魔了,最近老走神!”崔俭玄气咻咻地盯着杜士仪,满脸不得劲地说,“你当初多大的名声,可如今这一沉寂,几乎就没人记得你了!这修书的事情听上去又清贵又荣耀,可根本就是耗日持久,你又不是那些年纪一大把做别的事情都不行的老头,张说没安好心!”
  “怪不得三师兄担心你超迁太速不是好事,看来我真应该请三师兄再管教你一阵子。”见崔俭玄立刻愁眉苦脸,杜士仪方才笑呵呵地说道,“好心不好心的不去说张相国,修书的事情并不像你想的那样只有清贵没有其他,至少让我结识了好些值得尊敬的师友,再说有些事我心里有数。倒是你,走在外头别满身是刺。”
  “我又不是刺猬……”崔俭玄没好气地嘟囔了一声,可转瞬间就想到了即将生产的十三娘身上,一时忧心忡忡,“对了,十三娘下个月就要生了,稳婆那儿不会出问题吧?还有,这名字你说女孩你起,男孩我起,可我都想了二三十个名字了,怎么都觉得不好……喂,杜十九,干脆你都包办不成么?”
  听到这个即将当父亲的家伙如此不负责任,杜士仪顿时哭笑不得。这当口,他突然之间那边月亮门处,月影匆匆过来,扬声叫道:“郎君,崔郎君,金仙观玉曜娘子和玉真观霍娘子来了!”
  “啊啊,来得好!”
  崔俭玄竟是比杜士仪动作更快,一跃而起,一溜烟就跑出去了,看得杜士仪叹为观止。要是旁人,见这架势,指不定得心里犯嘀咕,却不知道崔九娘固然也常来探望杜十三娘,可因为她的性子实在是变得快,与其说宽慰孕妇,还不如说是常常添乱,倒是王容……因为他对玉真公主的那答复,如今那两位天家贵主是没事就派了人和霍清同来,让他相会相知,而杜十三娘不论是出于对未来嫂子的好奇,还是别的,常常留人叙旧,人走之后就会心情很好,闹得崔俭玄只把人当成是安慰妻子的宝贝!
  杜士仪在宣阳坊这座宅子麻雀虽小五脏俱全,用的仆婢不多,而杜十三娘早先便细细筛选考察过内院的每一个人,因而当王容陪着杜十三娘说了好一阵子的话,由秋娘领着来到了自己面前时,杜士仪便含笑问道:“今天又送了什么好东西来?自从十三娘待产,你三五日就来一次,十三娘高兴,我就更高兴了。”
  “金仙观如今除了我,再没有其他女冠相从,所以我到这儿来也便宜了许多,再说毕竟还有霍娘子陪着。”说到这里,王容想起之前金仙公主召了自己去,语重心长地说她托玉真公主做媒,而杜士仪又说了那样的话,她只觉得心情激荡难安,等到杜士仪伸出手来,她习以为常地拉着,等到了刚刚崔俭玄坐过的那秋千架上坐下,这才说苦笑道,“最近一见阿爷,他就逼问我意中人是谁。看他那架势,说不定我再不说,他就打算把长安城翻过来找。”
  “慈父爱女,人之常情。”
  杜士仪正思量该不该让王元宝有个心理准备。外间突然传来了崔俭玄的大呼小叫。连忙站起身的他快步来到了那边月亮门边,就只见这位崔十一郎人还没到面前,声音就先到了。
  “杜……杜十九……十三娘说……说肚子疼!”
  尽管杜士仪对张说有这样那样的犯嘀咕,但他不得不承认,张说的确是一个有担当的人。事涉丽正书院,作为领衔此事的修书使,张说的反击有理有节。次日,他便请了李隆基亲临丽正书院,随即当着众多修书官员的面,他便提到了中书舍人陆坚的那通奏疏,旋即更是义正词严。
  “自古帝王于国家无事之时,无不广建宫室,蓄纳美人,贪图安逸。如今陛下舍此不为,唯独尊礼文儒,编纳典籍,所益者大,所损者微。陆坚之言,非但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只见小利,不见大益,且有损我大唐天子海纳百川,兼容并蓄之豁达心胸!”
  李隆基本就对陆坚之言不以为然,张说这一通冠冕堂皇的颂圣之语说得他心花怒放,再加上秘书监徐坚献上了新编成的六典三卷,他翻阅之后连连点头,当即笑道:“朕既然建了丽正书院,自然不会因为一二人之言便贸然将其废黜,诸卿只管安心编书。此等文治大事,不啻于边功,且可惠及子孙后世,诸卿文名亦可万载流芳。今朕以此酒,愿诸卿马到功成!”
  天子敬酒,下头顿时一大堆人激动得满脸通红。如贺知章王翰这样酒量好的,自然趁机多喝了好些。而杜士仪见李隆基接下来笑容可掬地挨个官员探问说话,尽显明君风范,即便知道这位太平天子绝情起来六亲不认,他也不得不承认,作为实力派的演技超绝君王,李隆基确实是直追其曾祖太宗。因而,等到李隆基来到自己面前,他立时一副诚惶诚恐的样子。
  “陛下。”
  “说之特意要了你到丽正书院修书,如今已经将近两月,如何,你这个谏官可觉得无趣?”
  “回禀陛下,臣当初就喜欢抄书,如今但只见四壁典籍浩若烟海,只恨手不过两只,一日只十二时辰,只愁时光太少,手力有限,哪里会觉得无趣?若非张相国厚爱,臣一薄才薄德后辈,怎能与诸位前贤同列?”
  杜士仪在丽正书院虽只短短两个月,但徐坚贺知章等等就负文名的大儒文士,确实都对其颇为喜爱。因为杜士仪不但记性极佳过目能诵,而且常常请教,让他们多有一种达者为师的自豪,更何况为人慷慨大方,但有同僚家中喜庆,他绝不会漏过,因而一听他如此说,贺知章便抢着加了一句。
  “陛下,杜十九郎在此两月,早已乐不思蜀了。他死活求了徐老相借那些不甚要紧的卷宗,我们是看书,他是抄书,坐得住又沉得下心,甚为难得。”
  李隆基见徐坚等人亦是如此说,他面上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张说要杜士仪到丽正书院,他并不在乎目的,但也想看看杜士仪在这种文士贤达云集的地方可能游刃有余,如今证实如此,他也就释然了。含笑点头之后,他便信口吩咐了一句且用心修书,随即就转到了下一个王翰身上。
  尽管王翰也是并州名士,但李隆基既不熟悉,王翰也不至于在天子面前表现狂狷,因而不过是稍稍停留片刻。等到足足二三十人全部见完,众人恭送了天子离去,张说回转来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欣然说道:“有陛下今日亲临勉励,日后再无人敢说三道四!惟愿诸位全心全意修书,日后必有如陛下所言,万载流芳的一日!”
  能够沉得下心,耐得住性子,这是杜士仪前世里就练出来的,若非这股功夫,他也不会在数年前那场几乎折磨得他疯狂的病痛中生存下来。而丽正书院确实是一个磨练学问以及修身养性的好地方,而贺知章既然指点过他的字,他在抄书之余,自然更加倍练字。所谓柳骨颜筋,便是这两位楷书大家为后世人最最推崇之处,他当年抄书多,字确实算不得上上,如今沉下心来,周围又是一堆堆的各式大家,无论学问书法,自然而然都是一日千里大有长进。
  而杜士仪固然清闲,从去岁以来一直都是大小事情不断的朝中也一时风平浪静。顶替张说为兵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的王晙,也顶替了张说从前的另一个职责,再次出为朔方军节度大使,加上此前一次次出镇朔方的经历,这位已经几乎成了货真价实的朔方王。而在各地覆囚的宇文融也同样不甘寂寞,各式各样的奏折连续不断地送回来,赫然仍是光芒四射的天子信臣。
  而那位马球赛上光彩四射,被天子称赞为横刀立马好男儿的楚沉,尽管昔日之事被人翻了出来,可既有天子嘉赏,旧日又确实是奋起为友报仇,本就最爱豪俊之士的王晙,便索性把人要去了朔方,美其名曰戴罪立功。于是,从去年绵延到今年耗日持久的马球赛,当盛夏过后再次举办的时候,顿时吸引了无数平民和贵介,人人都将其当成了最好的进身之阶。
  而主持者崔俭玄则是成了最幸运的那个,天子召见之后,释褐为左金吾卫兵曹参军事,专事马球赛事。尽管那只是一个职衔,如此超拜,真正的使职却是马球赛,可也不知道多少人对其啧啧称羡。
  “所以,人家现在都叫我马球参军!”崔俭玄坐在平日杜十三娘闲坐看书抑或晒太阳小坐的秋千上,托着下巴大大咧咧地说,“我倒想啐那些家伙一脸,有本事他们来当那马球参军试一试!我起初也觉得容易,可真正上手方才知道千头万绪,尤其是现如今圣人显然摘了桃子,这还得小心翼翼把此前种种投入和盈余摘出来,想想我心里还憋着火呢!窦十那家伙倒是羡慕我,可谁让他关键时刻没担当……”
  崔俭玄在那唠唠叨叨说着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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