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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盛唐风月-第1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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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外,三年守选期间恐很难有所作为,你得有相应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外头便传来了一个爽朗的笑声:“司马宗主此言固然不差,但十师弟既然是擅长应试,三年守选期间,朝廷还会开制科,他还可试一试。”
  卢望之的突然进来让屋子里的气氛一时变得更加轻松写意。他三两句话岔开了之前那些正经大事,闲适自如地说起了草堂如今的气象,等到又借着让杜士仪见一见其他师兄弟的借口,硬拉人出了草屋之后,他穿好鞋子下了台阶后,便头也不回地说道:“我得到消息,那位王大将军对明年知贡举的吏部考功员外郎李纳打了招呼,纵使不能将你黜落,也要将你的名次压在末尾,就和此番柳十郎一样,他还真是不死心啊。”
  见后头没有声音,他回头看着沉默跟了上来的杜士仪,却是咧开嘴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容:“不过你可知道,葛福顺葛大将军的儿子,要应明年省试明经科?明经虽比进士科容易,但要熟记九经,除非天赋异禀,否则十数年之功在所难免,我很难相信,勋臣之子竟有这样的毅力!”

  ☆、169。第169章 美人心计

  大明宫太液池北的紫兰殿,在武惠妃坐蓐结束,十八皇子李清办过满月宴之后,渐渐来往的嫔妃又多了起来。尽管皇太子的母亲赵丽妃亦是三妃之一,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当初以色侍君的赵丽妃这些年容颜渐衰,身体更是每况愈下,早已失宠,是否能熬到他日皇太子登基尚未可知。如今的宫中,不附王皇后,便附武惠妃,否则就只能和那些还拿着藩邸老黄历固步自封的旧人一样独守空房。因而,嫉恨归嫉恨,殷勤烧热灶的人每日都是一拨一拨的。
  这一日,高才人和常才人拜见了武惠妃,奉上她们亲自给十八皇子李清做的两件小衣裳,换来了武惠妃一人赏赐了一支金簪,还不及高兴,就只听外间报说圣人驾到。一时间,到此地来最大的愿望就是能面见圣驾的两人不禁喜出望外。而武惠妃仿佛对二人随自己一块迎驾并没有丝毫不快,款款出去后将李隆基迎入了殿中,她亲自从宫婢手中接过温热的麦饮送上,见高才人和常才人目光频频往那位至尊身上瞟,她便朝一旁的瑶光使了个眼色。
  后者闻弦歌知雅意,悄然退出,不一会儿,就另有一个婢女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十八皇子把吃下去的东西都吐出来了!”
  武惠妃这些年已经生下了三子一女,每一个孩子都是丰神俊秀让人喜爱,可却夭折过半,因而,李隆基虽对才刚出生的幼子喜爱备至,可隐隐之中最担心的,却还是人会和如今三灾八难的十五皇子李敏一样。于是,他见武惠妃花容失色,几乎想都不想便站起身道:“快带朕去瞧瞧!”
  眼见皇帝和武惠妃匆匆忙忙地往后殿去,好容易盼到了这么一个机会的高才人和常才人不禁大失所望。然而,你眼看我眼,谁都不知道后头十八皇子会不会真的有个好歹,留在这儿直面天子雷霆大怒却不合算,两人只好告退离去。出了紫兰殿时,性急而阴刻的常才人更是轻声嘟囔道:“一个接一个的生,可一个接一个都保不住,真不知道是皇后殿下那般生不出来倒霉,还是她这般保不住孩子倒霉。”
  “谁知道呢,兴许是天数!”
  然而,紫兰殿后殿之中,李隆基和武惠妃看着乳母和御医宫婢内侍等等围着孩子忙碌了好一会儿,最终得知李清安然无恙,一时都露出了如释重负的表情。待到徐徐出来到了殿后围栏处,走在后头的武惠妃突然以帕拭泪,无声抽噎了起来。李隆基初没有察觉,待发现身侧的武惠妃突然间仿佛不见踪影,回头一看,却见人正呆呆站在那儿,眼睛微微红肿,看上去好不楚楚可怜。
  “爱妃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只是沙子迷了眼。”
  李隆基哪里会信这等鬼话,皱了皱眉便往回走去,轻轻扶着武惠妃的肩头道:“爱妃不用担心,吉人自有天相,十五郎当初也是体弱多病,可如今也比从前有所好转了。”
  沉默了好一会儿,武惠妃这才低着头说道:“妾昨夜做了个梦,梦见老君对妾说,妾之前连丧一子一女,十五郎亦是生来多灾多难,如今十八郎是我命中转机,倘若他再有个长短万一,妾这一辈子便只能膝下荒凉了!”
  闻听此言,李隆基登时倒吸一口凉气。于这等神仙托梦之事,他素来深信不疑,更何况事关钟爱的女人和儿子,他一个眼神支走了后头跟着的宫婢和内侍,这才沉声说道:“老君可曾说过,这一劫该如何解?”
  “说过……可此话太过于无稽,妾还是听天由命……”
  “你先说来!”
  见天子如此斩钉截铁,武惠妃方才低声说道:“老君说,倘若十八郎能养在宫外,不用乳媪,而由贵人亲自哺育,则兴许可解此厄。妾思来想去,却始终不得要领。”
  “养在宫外?贵人哺育?”
  这绝对不符合规矩的事,李隆基却没有驳斥为无稽之谈,而是认认真真地踌躇了起来。宫中嫔妃每年有喜的很多,可平安分娩的就少了,而能够长大的孩子则更少。宫中后妃众多,能够知他心中所想的,却只有武惠妃一人,倘若十八皇子李清真的有个三长两短,他这爱妃伤心欲绝之下有所闪失,这和所谓规矩比起来,孰轻孰重不问自知。于是,他背着手踱了几步,反反复复思量着所谓贵人,突然脑际灵光一闪。
  “大嫂宋王妃元氏才刚刚新得一子,倘若能请她亲自哺育十八郎,可不是应了老君的贵人之语?”
  武惠妃先是眼睛一亮,但随即就容光黯淡了下来:“宋王妃何等尊贵,便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也必定交给乳媪,妾怎敢劳烦她哺育十八郎?”
  “宋哥仁厚,大嫂慈爱,更何况,宫外也再无比大嫂更合适的贵人!老君果真独具慧眼!”李隆基伸掌一拍栏杆,不容置疑地说道,“事情就这般定了。”
  “宋王和王妃都是宅心仁厚的人,可此事毕竟不合规矩,妾不担心有人诋毁妾居心叵测,可若是连累了宋王和王妃,妾就万死莫赎了!”
  “宋哥朕之长兄,谁人敢言他的不是?”话虽如此说,李隆基心念一转,随即哂然一笑道,“你无须担心,朕已经有主意了,事情就这么定了。”
  当做事情素来雷厉风行的李隆基使人招来了宋王李宪和王妃元氏,将十八皇子李清托付给他们养于宋王宅的时候,夫妻二人一时齐齐一愣,尤其是元妃一时惊诧莫名。她和宋王除了生下三个嫡子之外,还有庶子三人,女儿则更多,若要托养十八皇子,其余几位膝下荒凉的亲王更适合,缘何挑中了他们?然而,看到丈夫一愣之下便慨然应允,夫唱妇随,她也连忙答应了下来。
  待到定下异日十八皇子李清送出宫的日子,她和宋王拜谢出宫登车之后,她才忍不住问道:“大郎何以答应这等匪夷所思的事?”
  “三郎信我,这才托之以爱子,兼且你才刚得麟儿,尚有母乳,自然比其他人合适。再者……”宋王李宪沉默许久,那张和李隆基有五分相似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凝重,声音亦是轻得元妃好不容易才听清楚,“惠妃此前连丧子女,十五皇子亦难说寿元如何,恐怕将这幼子托付,也是迫不得已。而三郎无视宫规也要如此办理,怕是……”
  怕是帝后之间的隔阂已深!
  这最后半截话,即便亲如夫妻,宋王也没有说明白。只是他很清楚,这交托爱子说是信任,而他肩膀上的担子有多重。
  “元娘,十八皇子他日送来,你亲自哺乳自不用说,所用之人也需得严加挑选。否则,多年这宁静日子,兴许就被一着不慎给毁了!”
  元妃悚然而惊,深深吸了一口气便重重点头道:“大郎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照看十八皇子,不会让他有任何闪失!”
  王皇后连反对的机会都没有,十八皇子李清就被李隆基交托给宋王夫妇带出宫外抚育,一时咬碎了银牙却只能把苦楚往肚子里咽。而其他嫔妃面对这样的殊恩,全都是又羡又妒,明面上还只能交口赞叹圣人恩德。而当闻讯而来楚国夫人杨氏感到紫兰殿时,却忍不住埋怨道:“惠妃这一招未免太险了。这孩子太小,总有个三灾八难,宋王和王妃照顾再精细,也难免有万一。圣人最敬重长兄长嫂,届时可怎么办?而且,母子连心,你就舍得……”
  “总比养在宫中,一个不慎又遭人荼毒来得强。纵使宫中孩子难以养住,也不至于到我身上,便是一个接一个全都如此。御医之前对我说,十五郎那身体,禁不住再来一场大病了。”武惠妃苦笑一声,面上露出了一丝毅色,“舍得,有舍就有得,不是留在身边就对孩子好!你以为阿王就这么能忍别人只不能忍,饶过了柳婕妤?她还不是想着柳婕妤年轻而得圣眷,希望其能分我的宠!”
  “莫非是……”杨氏面色一变,低低说道,“是打算柳婕妤若得子,则养在膝下?”
  “她哪会那般好心,别人的儿子哪里比得上自己的,她若不是因为有丧在身,怎肯便宜了柳婕妤!要说别人的儿子,阿王可不是没有养过,此前杨贵嫔的儿子,名义上不正是她养的?不过是使其温饱知礼,余者哪里真正尽过心,还不如节愍太子妃这姨母!”
  武惠妃鄙夷地一笑,这才对杨氏说道:“不说这些了,她利用此前那件事,仿佛有意借此笼络王毛仲,却不知道这正是三郎最忌讳的事!姨母回去之后,代我告诉姨父一声,我听说葛福顺之子今岁乡贡明经,明年便要参加省试,请他打听打听,此子果有精通明经之才否?若没有,他日她若真的笼络了王毛仲,此事我抛出来自有用。再有则是,让他多多盯着阿王的兄长王守一。科举之事,三郎尤重之,所以开元初年知贡举的王邱裴耀卿因当初选人精当,如今都得重用,若此中有所情弊,即便昔日共患难的人,他也决不能忍!”
  杨氏自然满口答应,待到离去时,武惠妃亲自送她到了门口,这才唤来瑶光问道:“赵丽妃的病,还没有起色?”
  “是,后宫嫔妃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如今承香殿门庭冷落,少有人登门。惠妃莫非又打算去……”
  “对,你去准备些药材,我再去看看她。”见瑶光欲言又止,但还是行礼退下去准备了,武惠妃面上便露出了一丝自得的微笑。
  雪中送炭,却比锦上添花的强!她如今虽为三妃之首,可对赵丽妃这失宠之人却始终恭敬热络,却不是只为了旁人赞一声有心有德而已!赵丽妃固然失宠,但只要皇太子在,天子闲来总会去坐一坐,纵使赵丽妃偶尔有只言片语说她的好,那也就值得了!毕竟无论王皇后或是其他嫔妃,都绝不会道她半个好字。

  ☆、170。第170章 藏锋之剑

  回嵩山住了仅仅两日,杜士仪就不得不动身回程。毕竟,此前京兆府试,他固然是险之又险地赶上了,但府试迟到固然有情可原,十月户部集阅缴纳解状和家状,十一月发榜公示贡士名单后,随贡物含元殿谒见天子,倘若迟到就是神仙也帮不了自己。辞行之际拜别卢鸿时,这位不但教导了他史书律典试赋,而且也教导了他许多人生道理的师长,却是把他送到了草屋外头,这才看着山谷中那欣欣向荣的景象,欣然笑道:“十九郎,日后闲时就回来看看,只要不嫌弃我这老朽之人,有什么事尽可和我商量。”
  “是,卢师但请保重身体,弟子拜别!”
  知道卢鸿并不是不想送到山谷之外,只是因为不想引起太多人瞩目,杜士仪深深行礼后,见杜十三娘亦是行礼拜谢了,他便相携其往停在谷外的车马走去。此时草堂已经开了早课,但只听瀑布之上那草堂书声琅琅,故而山谷之中的闲杂人等极少,显然是裴宁为避免走时惊动太大,早就安排了妥当。此刻,看见车马旁边,卢望之和裴宁正牵马等在那里,他连忙快步赶上前去。
  “昨天晚上已经践行过了,大师兄和三师兄何必再亲自相送?”
  “昨天晚上是昨天晚上,那是谷中师兄弟为你们送行,今天是我和三师弟单独有话对你说。”
  什么话不能在之前说?就算卢氏草堂如今求学的人越来越多,可又不是没有适合单独谈话的地方!
  心里固然犯起了嘀咕,但杜士仪明白卢望之和裴宁看似性子不一,其实都是说一不二的人,哪里敢和两人相争。让杜十三娘和竹影秋娘上了牛车,又让随行从者护了牛车行在前头,杜士仪引马和卢望之裴宁远远落在后头,沿小路渐行了一阵子,他便开口问道:“大师兄三师兄究竟要对我说什么?”
  卢望之瞥了裴宁一眼,示意让其先说。这时候,裴宁犹豫片刻,方才开口说道:“大师兄刚刚得到消息,万骑将军马崇白昼杀人,事下京兆府,恐怕最终会关白刑部,我家大兄是刑部员外郎,主管理刑。他为人刚直不阿,绝不会阿附权贵,恐怕会惹上一些麻烦。若是十师弟可以,麻烦留心此事进展。”
  裴宁的兄长裴宽,杜士仪尚未有机会见过,但从几个师兄弟的言辞形容中,知道那是个宁直不弯的硬骨头,此刻尽管裴宁只说留心,但他还是肃然答应道:“三师兄放心,我会尽心的。”
  见杜士仪闻弦歌知雅意,卢望之不禁笑了。见裴宁沉默不语,仿佛不知道说什么是好,他便策马靠着杜士仪更近了些,却是语重心长地说道:“裴大郎是极其强项的人,你若要帮忙,不妨做得巧妙一些,否则异日三郎反被责怪。这事情才刚出,一时半会没那么快出结果,你也不用急。你如今得清河崔氏、京兆杜氏之助,又把端砚和松烟墨卖得红红火火,书坊亦是开得门庭若市,大体上不用担心,然则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说到这里,他顿了一顿,若无其事地说道:“长安西市,有一家望岳寄附铺,是我的本钱,那里消息便捷,如果有什么不方便崔氏杜氏知道的事,你不妨去那里。”
  杜士仪闻听此言,险些没惊得把眼珠子瞪出来。什么叫做寄附铺?这就如同后世当铺,除却做寄卖行当之外,还负责放高利贷!要是别人经营的行当也就算了,可他怎么都没想到,向来懒散得仿佛不管世间俗事的的卢望之,竟然会有这样一手!
  然而,让他跌破眼镜的是,卢望之仿佛自知失言,又补充了两句话:“刚刚这话还不太确切,应该说是三师弟在其中占据了一半的本钱,我有四成,其余一成,是其他几位师弟的。不但长安,洛阳、陕州、登封、偃师,这几地都有这么一家寄附铺,固然算不得当地首屈一指,但也颇有些名声。”
  这一次,杜士仪货真价实惊诧了。而裴宁则是破天荒解释道:“二师兄和四师弟他们多年求学草堂,固然卢师每年束脩只不过是收个形式,但他们在外总有相应花费,故乡家人那里无人照拂,哪里不需要钱?他们最初不肯,被大师兄一番劝说才答应了各自凑了一份子入股。而卢师亦是如此,他隐居多年,家中总还有些亲友在,难免有人情往来,再加上贴补贫寒士子的花销,从前修缮草堂和一年四季衣食住行,都不可能凭空出来。
  所以大师兄当年一说,我就答应了。本来我要匀出一份股给你留着,大师兄说,你自有生财之道,如今看来,你确实比咱们小打小闹强!去岁卢师受征入朝觐见,大师兄和我至今心有余悸,少不得吩咐那边着力打听各色消息,及时传回来,先前你在草堂的那些墨卷,便是让他们传出去的。只不过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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