羔羊-第7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它走了。”不知道谁在说。某些客人已经露出了无法抑制的微笑与兴奋之色,包括那个刚刚被吓得差点尿了裤子的小胖子。
这可真是一个值得纪念的开幕式,不是吗?
杰克吞了口唾沫。
那个声音还没停。
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抬着脑袋向上看,屋顶仍然在颤动,虽然一开始很轻微……但几乎就在下一刻,它的变化逐渐明显甚至剧烈起来,人们可以清楚地看到屋顶的装饰原木正在变形,在震动中落下的草,泥灰,各色各样的小虫就像大雾中的水滴那样覆盖了大厅的每个角落。
坍塌只不过在一瞬间,伴随着轰然巨响,地板和墙壁东摇西晃,半个天顶只不过一眨眼间就没了,阳光就像利箭一样刺入人类的眼睛,在歇斯底里的喊叫声中,紧挨着难以计数的水泥块、碎木头、沥青片……一团,不,一大团深褐色中夹杂着红、绿和金黄的,活生生的巨型绳球整个儿掉进了阿里亚乌旅馆的接待厅。
注:文首右侧就是那位可爱的翡翠树蚺美人儿。
GHOUL 食尸鬼 第九章 杰克
至少一打森蚺掉进了阿里亚乌的接待厅,它们高达半吨的合体体重成功地砸到了两名游客,他们的惨叫与其他人的惊叫混杂在一起……
被交配集团驱离在外围,处于极端暴躁与狂乱状态的公蚺当然不会对额外的妨碍者抱有什么宽容的态度,在其中一个仅被压住双腿的游客划动着手臂竭力挣扎着试图往外爬的时候,一条公蚺从蚺团上脱落下来,它就像水流那样快速、柔软、轻盈地缠绕到那个倒霉蛋的身上,然后收紧。
一秒,两秒,三秒……人们听到了如同鸟群起飞时的细密哗啦声,好一会儿,他们才明白,那是人类的骨骼与肌肉在碎裂与扭曲。
暴怒中的森蚺毫不吝啬地使用着自己的力量,一分钟内,它连续放松与收紧了两次,顺利地完成了史无前例的耗时最少,效果最佳的瘦身课程——据凯瑟琳目测,那个体重明显超标的家伙成功地将自身的体积与表面积缩减到了原有的三分之一,这可真是一件值得祝贺的事情,虽然那个教练索取的报酬过高了点。
气味和颜色同样古怪的液体从卷成了圆珠笔弹簧状的森蚺与它的猎物之间滴滴答答地流下来,逐渐增多,最后甚至聚合为一条粘稠的水柱,像是吸满水的海绵正在被一只缓步加强力量的手拧干。
也许是受到了血腥味的吸引,第二条,第三条公蚺从蚺团中脱离了出来,它们啪地摔落在地上,微微的昂起头,向拥挤在房屋角落的“新鲜食物”游去。
它们的行动倒是给那些被突如其来的状况弄得晕头转向的可怜家伙们提了个醒,他们现在既不是在温暖的屋子里,窝在柔软的沙发上嚼着大包薯片欣赏某部恐怖片或者国家地理纪实;也不是在安逸隐秘的俱乐部图书馆里喝着香醇的咖啡翻阅某本颜色鲜明,形态逼真的动物画册;他们正和位于亚马逊丛林食物链顶端的爬行动物面对面,之间距离不过三英尺,甚至没有一块动物园的蛇类区常有的防弹玻璃。
游客们再度发出尖叫,并推搡着向随便那个看起来比较安全的通道中跑去,一个无论体格还是头脑都颇似大猩猩的男人猛地撞在了杰克身上。
杰克被撞在了墙壁上,头晕目眩,两眼发花,当他终于能够凭借着自己的力量站稳时,他向自己的左手看去——那儿空荡荡的。
凯瑟琳跑了。
“见鬼!”杰克大声咆哮着诅咒了一句,随即转身向外冲去,他已经不打算继续迁就凯瑟琳了,恶毒的预感就像冰锥一样在他的脑袋里钻来钻去,杰克以前可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状况。
他敢以自己母亲坟墓发誓,死亡已经迫在眉睫。
***
“请小心,夫人。”安东尼。霍普金斯伸出手,抓住了一个瘦小的女性游客,在免于她摔到的同时温柔将她推向通道深处,。
他今天照样是一身好质地,好做工的紧身猎装,但式样和颜色与阿里亚乌的工作制服非常相近,这让他能够长时间地在大厅与通道的连接处待着而不引起任何人的主意。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游客们进进出出,看着半个屋顶在蚺群的碾压下轰然塌陷,看着人们惊慌失措的到处乱跑,看着凯瑟琳借着这个“意外”摆脱了她的搭档,向隐蔽在一个角落的撒沙跑去——撒沙伸出了手臂,而凯瑟琳一下子把她抱了起来。
很好,安东尼想,一切顺利,他很高兴看到“凯瑟琳”的姐妹也能像她那样疼爱撒沙,他希望撒沙能够从这个女人的身上得到那些因为“凯瑟”的早逝而不得不缺失的部分。
当然,如果想要确定这个温馨的小约会不会被什么不可预测的事故打搅,他还要做些事情。
安东尼。霍普金斯走出通道,在接待厅一角的酒吧里迅速地搜寻了一番,利用自己的长手臂与灵巧的手指从柜台内取出了一把调酒用的长匙。
他颠了颠分量,确定它是由不锈钢制造的。
***
杰克发现自己暂时无法离开这儿。
森蚺中的大部分仍然在抵死缠绵,但已经有四条公蚺从交配球上脱落下来,接待大厅成了它们的临时游乐场,它们高高兴兴地游来游去,好奇地吐着信子,感觉着周围的一切,而另外两条森蚺已经开始用餐以补充交配时消耗的体力,食材当然就是那两个被砸到的可怜虫。
即便如此,那个交配球仍然大得不可思议,杰克估计里面最起码有八到十条公蚺和一条大母蚺。
它们散发着腐烂了一星期的死人才能有的臭味,彼此紧紧缠绕,块块肌肉在鳞片下波浪形地徐徐滑动,像足以吊起成吨建材的钢索那样富有弹性而坚韧。
没人敢去打搅这样一个充满爱与力量的集团。
他盯着它们,谨慎地后退,没发现一个敏捷的绿色影子正从一棵迷人的金黄色陆生兰花身后绕过去,悄无声息地走到他的身后。
一只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请离开这儿,先生,”安东尼。霍普金斯声调轻柔地说道:“这里很危险。”
皮带上方传来一阵短促的寒冷与疼痛,杰克的四肢与舌头一起瘫软了下去。
***
安东尼紧紧地揽住了杰克,拖扶着他后退,旁人看来,这只是一个负责的工作人员在帮助因为过度惊恐而动弹不得的客人脱离危险区域。
霍普金斯先生将杰克带进了一个带着轻微霉烂味儿的走廊,确定没人冲进这里避难之后,他打开了末端第二个房间的门。
这个房间很小,堆满了待洗的白色床单与枕套,它们在微弱的光线下看起来就像是阴雨天的云朵。
安东尼。霍普金斯在“云朵”里刨出了一个不小的窝,他把杰克扔在里面,而后从容不迫地用他细长苍白的手指直接撕开了他的裤子,裤子里面的肌肉和血管。
血液喷涌出来,立刻被上好的棉织物吸收得一干二净。
“这里既安静,又安全,”安东尼说:“看你的运气了。”他举起一摞床单,把它们整个儿倾倒在杰克的身上。
***
安东尼离开这条走廊的时候,遇见了老朋友——至少在这儿算是——阿里亚乌的警卫队长乔。
“这他妈的是怎么一回事?”他绝望地叫嚷道,死了两个游客,无论责任在谁身上,作为警卫队长的他肯定得滚蛋,但如果在此之前,他没把事情处理好,或者弄得更糟,那么等待着他的很可能就是监狱的电椅。
“我想,”安东尼一边善解人意地跟着他向另一个塔楼快步走去:“一个富有魅力的成熟女性与她狂热的追求者们。”
“以魔鬼堂兄的名义起誓,现在森蚺应该不会发情,”乔摇摇晃晃地跑着,两眼无神,面色苍白:“这儿也不是它们喜欢的交配地点。”塔楼外围的监视系统与防护装置不知什么时候被损毁了很大一块——这件事情原本不该发生,至少不应该弄到像现在这样无法收拾的地步。
霍普金斯先生发出叹息声表示赞同与惋惜。
他转动着手里的长匙,沾有着些许暗红色液体的长匙叉尖上顶着一枚熟透的紫色浆果,这是刚刚经过一枝碧绿的巴西莓枝条时,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顺手猎到的。
他把它放进嘴里,薄薄果肉的酸味与血液的腥甜味配合得天衣无缝。
***
杰克听见房门打开的声音,然后是逐渐接近的脚步声,最后,他脸上的床单被拉开了。
一个神父。
杰克想起来了,凯瑟琳说过,这次的游客中有个神父。
神父看起来有点惊讶,他并不年轻,但也不老,灰色头发,蓝色眼睛,黑色的法衣领口露出白色的硬领,戴着神职人员喜欢的宽檐帽,胸口垂着一个银色的大十字架,十字架上或许铭刻着经文或者其他花纹,杰克看得不是很清楚,毕竟这里的光线太暗了,而且他已经流了不少血。
他挣扎着想要做出救命的口型,不过,即便他什么也不说,神父看到的东西也应该能够充分予以说明了。
“‘将你所做的事告诉我,不要向我隐瞒’。”神父说,灰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闪发光,尔后向他倾下身体,:“告诉我,这里有没有一个金色的卷发,紫水晶色的眼睛的小女孩?”
杰克睁大了眼睛,这个家伙……他本能地想要闭紧嘴巴,却发现自己什么都做不了,哦,他想起来了,他的舌头和身体正处于瘫痪中。好呀,他幸灾乐祸地看向神父,又一个无法无天的危险人物,只可惜你从我这儿什么都得不到。
但神父已经露出了满意的微笑,很多时候,即便人们沉默不语,他也能从他们的面孔,身体,手指乃至于一根头发中得知自己想要的答案。
他拉起床单,让它重新盖上杰克的脸。
“抱歉,”他说:“打搅了。”
“另外,“在关门之前,他补充道:“非常感谢。”
注1:‘将你所做的事告诉我,不要向我隐瞒’。”——取自于圣经《约书亚记》——约书亚对亚干说:“我儿,我劝你将荣耀归给耶和华以色列的神,在他面前认罪,将你所做的事告诉我,不要向我隐瞒。”
注2:长匙——搅伴鸡尾酒的工具。通常一端为叉状,可用於叉柠檬片及樱桃;一端为匙状,则可搅拌混合酒,或捣碎配料。
GHOUL 食尸鬼 第十章 所多玛
阿里亚乌旅馆的塔楼之间有着木质栈道相连,不受欢迎的“客人”侵占了作为接待大厅的第一塔楼。幸好因为一直被用作接待处的关系,第一塔楼没有太多客房,麻烦的是需要离开和刚到来的客人都聚集在这儿,上帝保佑,警卫队长乔终于把他们全都弄了下来(塔楼是4层的),然后就像一只殷勤且严格的牧羊犬那样驱赶着他的“羔羊”通过栈道撤退至第二座塔楼的大厅。
“你们为什么不开枪?为什么不杀了那些怪物!”一个老头儿冲着警卫们嚷嚷:“它们吃了我侄子!”
“那些畜牲很难一枪致命,”警卫之一脸色铁青,但还是尽量温和地做出解释:“受伤的巨蚺会疯狂地攻击任何一样它所能碰到的生物,何况还有交配球……”被打断交配的巨蚺更可怕,一旦那些缠绕在一起专心致志进行繁衍大计的冷血动物被惊扰,拥挤在一个不足二百平方米的大厅里的四十余人最起码会有一半被森蚺的牙齿与身体永远地留在阿里亚乌。
“你们这是殆忽职守,蓄意谋杀!”
“我们得首先保证您们的安全,先生,已经有人去……”
“闭嘴!叫你们的经理来!”
看来确实是安全了,游客们开始哭泣,抱怨,叫喊,提出形形色色的要求,总之什么样儿的都有;第二塔楼的客人们也开始从自己的房间里走出来探问情况,比起前者来,他们显得更为兴致勃勃,情致盎然,甚至有不少人轻声讨论起是否可以近距离观赏一下“吃人的森蚺”以及以此为理由要求旅馆赔偿……嗯,一定的精神损失费用。
“这就是人类。”安东尼。霍普金斯低声说道:“尤为不幸的是,我同样是其中一员。”
“您说什么?”警卫队长乔摘下帽子,抓着自己的头发,安东尼刚才所说的那句话是拉丁文,他听不懂。
“啊,我是说,”安东尼微笑了一下:“需要帮助么?”
需要,当然需要,无论是什么身份,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什么样的灾祸,医生总是越多越好的。
在接近第一个病人之前,安东尼。霍普金斯先生隐秘地在空气中嗅了嗅,他闻到了撒沙身上那股好闻的奶香味儿,还有那个凯瑟琳身上综合着硫磺味儿和紫罗兰香味(旅馆提供的沐浴液)的古怪气息,他们就在附近,但不在人群之中。
不过知道她距离自己不远就足够了,安东尼无意去打搅自己女儿和那个凯瑟琳(真是活见鬼了,为什么一对孪生姐妹还非得用一个名字?)的交流。在这段时间里,他可以给自己找点小乐趣。
霍普金斯医生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那个“因为侄子在自己面前被森蚺吞吃”而有点失去理智和思考能力的老头儿面前,他已经从责备、诟骂、诅咒发展到要起诉整个阿里亚乌,从它的创始人、股东、经理、警卫以及服务人员,谁都跑不掉,他发誓要让他们一个个倾家荡产,而后在监牢里待上一辈子。
嗯,看来那个正在森蚺的强力消化液中消融的侄子并不是重点。
他已经很老了,却仍然充满贪欲。
“您喜欢烤小羊羔肉配藏红花吗?”
安东尼。霍普金斯这样问道。
***
*小女孩是由什么构成的?糖果、香料和一切美好的东西。小男孩又是由什么构成的呢?
剪刀、蜗牛和宠物小狗的尾巴。*
凯瑟琳并不喜欢孩子,或者说,她不像一般的女性那样喜欢孩子,她不喜欢盯着小孩子瞧,也不想听见他们的声音,更不想抚摸他们的头发或者拥抱他们,因为小孩子留给她的印象非常糟糕——在孤儿院里度过的十二年,让她充分地了解到那些玫瑰色的面孔与纯净如天空的眼睛下所掩藏的都是些什么东西。
小小的拳头敲打在眼睛和鼻子上一样能够造成无法遗忘的疼痛,稚嫩的嘴巴里所发出的辱骂一样能像刀子一样剜你的心。
直至今日,她仍然对任何一个小孩子保持着警戒和疏远,即便她已经成年,再也不必担心会受到他们的攻击,不管是心理还是生理——她不会去伤害他们,甚至会去救他们(如果他们正处于危险之中的话),但她从来就不会亲近他们,无论主动还是被动。就像查莉丝。怀特的孩子,她固然向警方和医院提供了她从里查的记忆中所获得的东西以便于他们之后的调查与治疗,但她除了必要的接触之外就没有再看过这孩子一眼。
但姐姐的孩子是不同的。
姐姐比她坚强,比她有力,比她聪明,在孤儿院的时候,一直都是她在保护凯瑟琳。可惜的是,这种保护并未能保持太久,在姐姐被人收养以后,确定了她不会再回来,孩子们立刻开始变本加厉的戏弄与折磨凯瑟琳。他们甚至将这当作了一种日常娱乐和传统节目……凯瑟琳一直苦苦地等待着,等待着她的姐姐回来,或者带她一起走,这个被嘲笑过无数次的设想始终顽固萦绕在她的大脑里,即使直到她中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