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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凰兮凰兮从我栖-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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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清结好阵法;淡淡看她一眼:“有些事情因你而起;为父觉得若要将它收尾;需你亲自参与才好。”
    小黄负气而走;考虑到东海四处是魔物;她孤身一人也不敢走远;便捡有侍者的地方走;不知不觉来到水晶宫的后花园。
    这花园她幼时来过一次;时过境迁;此时的景色同她记忆中的倒有很大的不同。当年她来时;花园以珊瑚为壁;种满了各式水莲花;珊瑚赤红如火;莲花洁白似雪;交叠相映很是好看。
    如今这后花园里倒没什么珊瑚壁了;而是种了些亭亭翠翠的修竹;小黄惊讶竹子这种东西居然在水底还能长得这般好;仔细一看;原是四周被用心的裹了层仙障;避免竹子被海水腐坏。
    除却翠竹;四周还错落植了些文殊与优钵的花朵;也是如翠竹般养着;花朵珠粉淡白;典雅秀丽;乍看之下;倒像是昆仑的风景。
    小黄心中“咯噔”一下;莫非……
    正惊疑间;花园深处忽然传来杯盏破碎的声音;在静谧的园中分外刺耳;接着;一个女子略带尖利的嗓音响起;听音色像是那位三公主;声音断断续续一阵;其中夹杂着啜泣声;只一句;小黄听得分外清晰。
    “极容;这么多年;原来一直是你在骗我!”

第24章 豆蔻词工

敖嫣跌跌撞撞地跑出来;迎面遇上小黄;神情怔了怔。
    “公主……”
    敖嫣突然哀怨无比地望了小黄一眼;旋即跑了。
    小黄伸出一只挽留手;“等一下”还未说出口;整个人在海水中凌乱。
    什么情况?她做错什么了吗?为何三公主一副白日见鬼的模样?
    小黄转身;看见极容从里面追出来。
    “四哥……”
    小黄原以为极容会追着敖嫣而去;后者倒是表现得很淡定;在她面前驻下脚步;“嗯。”
    只是极容眉头微皱;眼波幽深;小黄从他惯常毫无波澜的脸上;竟难得地看出一丝伤感情绪。
    “发生什么了?”
    ***
    发生什么事还得从两万多年前;来东海退婚的那一遭说起;虽然这桩事听起来微扯。
    当时小黄在中堂等候阿爹;不见同行的极容——自是不见的;极容在园中迷了路;不知不觉到了东海碧水潭;彼时敖嫣公主正在那里洗浴。
    小黄听罢感叹;当真一场狗血风月。
    “然后呢?”
    “我怕她因我是个男子而羞愤;我那时太鲁莽;情急之下称自己是昆仑的仙姬。”极容拂去落在袖上的翠竹叶;“我不知她是怎样想的;但我于她是一见倾心。”
    敖嫣公主自然也是作此想法;不然她不会在小黄他们回昆仑后;寄来一纸鸿雁锦书。
    只是阴差阳错;虚凤假凰;敖嫣一路错认下去;除去那封锦书;又陆续向昆仑寄了许多书信;署着小黄的名;被极容偷偷扣下。
    敖嫣的来信中起先只讲些琐事;如“东海的睡莲开花了”“今年的海龟格外多子”云云;极容收到信;怕露陷;也只回“信已收到”“甚好”等等。后来某一天;估摸是敖嫣见回信内容虽简单;却是每封必回;小女儿心思更甚;在信中写了句“妾生思慕之心甚久;不知君心同妾心否?”过罢许久;极容回了封;“当如是。”
    极容说:“此次来东海;我向她坦诚了;她出离的愤怒。”
    小黄表示她看到了。
    “怕是再不愿与我说一句话。”
    “四哥你真是……”小黄用拳头敲敲掌心;“你是我们兄妹中最最聪明的;怎会犯这种糊涂事?”
    极容默了很久;方叹道:“我现在当如何?”
    当如何?小黄也不好说;不过既然是四哥瞧上的姑娘;虽未娶过门;也算她半个嫂子;更何况他俩还误打误撞看对眼过;嗯。现在嫂嫂同哥哥起了争执;她势必得帮上一帮。
    阿爹化毕阴噬之气的翌日;小黄在澜沧亭遇见敖嫣公主。
    敖嫣看见小黄;眼神闪躲一下;终还是迎上去;不卑不亢;福礼道:“敖嫣见过仙姬。”
    小黄心想哪儿有让嫂子给她行礼的道理?忙扶住敖嫣手臂;“公主;快起来。”
    敖嫣却不肯起;身沉如石;任小黄怎么抬都抬不动;“公主;你这是做什么?”
    “我知道仙姬想同我说什么;不论是什么;都且不必说。”
    敖嫣说话的时候;没有看向小黄;眼神平视前方;眼底毫无波澜。这样把持着自己的姿态;让小黄觉得敖嫣同极容很像。
    极容虽常被长辈夸赞性子温和;但小黄知道极容的骨子里固执而骄傲;这一点;同她;同五哥极焕;都很不一样。
    小黄也骄傲;小时候她调皮捣蛋;被大哥发现后打一顿还不准吃晚饭;极容看着心疼;会偷偷给她送饭来;小黄偏是不吃;宁可饿自己一顿;也要跟大哥斗气。但如果大哥松了口;准她吃饭;她还是会高高兴兴去吃的;而且吃完饭什么新仇旧恨都忘得一干二净。
    极容却不是这样;同样被大哥罚不许吃饭;说饿一晚就是一晚;哪怕后来大哥亲自来叫他;极容都只倔强地摇摇头;他脸上从小就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喜怒不形于色。
    可就是这样的四哥;叹息着问她;他现在当如何?
    ***
    到他们离开东海;小黄都没能再找到机会在敖嫣面前为极容说几句好坏;她隐约觉得自己不当掺和进来;虽然自己什么也没做;但莫名就有一种千古罪人般的气息在她四周缠绕。
    这就是所谓的挤进二人世界中的第三人么……
    极容回到昆仑;茶饭不思;夜寝不眠;数日内消瘦不少;本就温雅的容颜更是苍白清瘦得叫人心疼。紫菀上神见了没说什么;极清上神见了亦没说什么;小黄想起在龙宫时极清同自己说的什么“因她而起的事;需她参与收尾”的话;觉得阿爹定是知晓极容同敖嫣纠葛的。
    她跑去问阿爹。阿爹在烹一壶茶。
    茶室四壁皆白;暖气醺人;淡淡茶香萦绕其间。极清坐在茶几后;拂着袖子将茶壶从小炉上提起;浅碧色的茶水便被斟进两只浅口杯中。
    小黄伏到茶几前坐好。阿爹拿起一只茶杯;自斟自酌起来。小黄等了片刻;终见阿爹放下手中的杯子;去碰另一只;她便作势要接;熟料阿爹两只捏起那小杯子;一仰头;自己喝了。
    小黄两手悬在空中;伸也不是;收也不是;尴尬地眨了眨眼。
    极清睇她一眼;“做什么?”
    小黄:“六、六儿有事求教。”
    “问便是;手伸着做什么?”
    小黄:“……”正常晚辈来同长辈问话碰见长辈在煮茶还一斟就是两杯;不应当分晚辈一杯不问来由先饮为敬;由饮茶引向人生再由人生转述到晚辈所惑之事;让晚辈在不经意间终有所悟的吗!阿爹你怎么不按套路走?!
    小黄默默把手收回来。
    极清放下茶盏:“族学可结了?”
    “近日就能结业。”
    “结毕族学就去你大哥身边做事吧。”极清顿了顿;从一侧寻出数打书信;叠在小黄面前;“这是我们去东海时;从九重天寄来的信;为父本想等你结了族学再给你;想想你也是大姑娘了;当有自己的看法;为父也不便多说什么。”
    小黄愣愣地把信接过来;见封封的面皮上都书着“师姐”二字;不由得心头一暖。她旋即想起来此目的;正色道:“爹;我其实是想问四哥和……”
    极清抬手做了个意为停止的动作;“莫多问。”
    ***
    小黄抱着信从茶室里出来;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感到阿爹看向她时神色复杂;她甚至在阿爹眼底寻到一丝愧疚。
    那种;亏欠般的歉意。
    小黄在一棵白梅树下拆信。信笺上没有落款;但她猜也知道是谁寄的。
    风拂树摇;几瓣白梅落下;撒在展开的信纸上。最初的一封很简短;旸谷在信里说他不知道写什么;又说写信给师姐;心里面居然会有一点不好意思。
    接下来几封;旸谷写得洋洋洒洒;流水账一样唠叨了好多话;说他在九重天上遇见什么人什么事;跟在陆弥神君身后又学到了什么本领;信的末尾;旸谷说:师姐;我很想你。
    中途断了几封;估计是旸谷在信中所提的“闭关”;待看至下一封时;旸谷本就清秀的字迹更是飘逸;用词遣句也成熟稳重许多;小黄看着;忽然有种旸谷长大了的感觉。
    信很长;讲闭关时的事情;小黄知道他定是吃了不少苦;但旸谷语气轻松;避重就轻;一直问着师姐过得怎么样;为何信寄出许多也不见小黄回他一封;是不是寄错了?可上清宫里的娟鸟尽职得很;应是不会寄错的。
    最后一封信里;旸谷塞了只芒草编的灿金凤凰;他说他想起那日小黄带他吃的糖画;陆弥神君告诉他小黄的真身便是一只凤凰。
    “我摘了芒草编的;不知师姐喜不喜欢。”
    喜欢;自是喜欢。小黄将小凤凰托着把玩;爱不释手。
    信的末尾;旸谷说:师姐;我依旧很想你。
    小黄把信贴在胸口;捏了捏发烫的耳朵。白梅花瓣不仅落在纸页里;还落在小黄的发间和罗裙上;小黄兜了一裙子的花瓣;回到房里将朱砂化水;用笔蘸了在花瓣上写字;她觉得想说的话直接写在纸上;一行铺着一眼便被看去怪臊人的;如果当时旸谷旁边还坐着什么人与他同看那就不好了;拆开来;一片花瓣上写一个字;叫旸谷拼去看;就算被别人偷瞄了也不妨事。
    小黄觉得这个主意甚好。她将花瓣压平;装进信封;是夜托了娟鸟送去。
    旸谷在陌青天上清宫中接到娟鸟送笺;拆开信;倒出一桌花瓣;男人修长的手指拂了拂;将那一句四字归顺;嘴角勾起一抹微笑。
    花瓣莹白;朱砂明艳;一句四字是我也想你。

第25章 冬雪之宴

九重天的冬雪之宴刚好设在小黄回煦晨宫当值的那一天;天后广散请柬宴邀四海八荒的神仙;入她后花园赏梅看雪;顺带汇报一整年的工作近况——其实后者才是正经事。
    极家排前头的几个;都是兢兢业业的主儿;讲稿什么的已一早准备好;此时倒也清闲。小黄则因为刚任职;冬雪宴上不用发言;旁听即可;更是逍遥自在。只有一人——
    极焕顶着鸡窝头从稿纸堆里挣扎出来;两个硕大的眼圈黑得像刚蹭了煤灰;咬笔杆一面一面哀嚎:“年终总结!年终总结!又是年终总结!老子不想写!”
    小黄在旁边帮他研墨;宽慰道:“好啦;快点写罢;就等你了。”
    极焕怏怏:“不写了;我带马车上写。”
    小黄恨铁不成钢:“前天晚上我催你;你说昨晚写。昨晚我催你;你说还有今天上午。现在叫你快点写;你!……我不给你磨墨了;你自个儿慢慢写吧。”最后总结;“五哥;你这种拖延性子;会讨不到媳妇的!”
    一句“会讨不到媳妇”似戳中极焕要害;他登时遭雷击般直起身子;握笔道:“写写写;我马上写。”
    然而半个时辰后;不争气的极焕依旧没能写完稿子。
    出发时辰已至;门外;行车家童催得急切;万般无奈之下;他们潜进二哥极瑶的书房;翻到《历年总结合录》;从中随意抽了一份;揣进兜里算完事。
    ***
    三十三天碧波云海;瑞气浩渺;从昆仑出发的马车跃过雨时桥;在金灿灿的浮离海上奔腾。
    暮时天后唤雪姬降雪;天色骤暗;鹅毛落雪纷扬一片;落入浮离海水中;溶进下界。
    小黄从马车上下来;踩到一脚冰碴;她顺手撑起一把纸伞;伞面正红色;绘了两朵沾露海棠;海棠是白的;雪落在上面亦是白的;有些不大分得清;只在转动伞柄时;洋洋洒洒飞落的是雪。小黄有点想去上清宫寻旸谷;但阿爹阿娘都在身边;她不好意思。
    是以;小黄拾掇好文牒加印;先去了煦晨宫。
    绣绣见到她很高兴。多日不见;绣绣是没什么变化;那成日苦心钻研小黄本的金乌鸟倒是圆润不少;嗉子臌胀;腹圆股翘;连带着翅膀都是肉嘟嘟的;小黄围着它转过两圈;忍不住戳了戳金乌肥肥的肚子;笑道:“几个月不见;你怎么胖成这样了?你是工鸟啊;又不是肉禽;长这么壮;等着在年宴上尽自己一份力不成?”
    金乌“嘎”一声;怒目而视。
    绣绣解释:“近几月阴雨绵绵;金乌不需上工;成日在旸谷山中吃毕便睡睡毕便吃;不消三月;已为它换了四五个车厢了。”
    “换四五个车厢;意思是原来的车厢已经容不下它体型了吗?”
    绣绣望向别处;幽幽道:“岂止容不下;都塌了。”
    小黄:“……”
    鉴于金乌体态过于浑圆;有失仪态不说;极风每日驾车载着它也劳心劳神;煦晨宫每日供给它的荤食便被取消了;只给吃清露蔬菜;还要在绣绣的监督下完成一百二十八个侧空翻。
    但供给金乌的蔬食也得有个讲究;寻常食物金乌是不吃的;需得是天后的御花园里现采浆果竹实。
    小黄听罢又戳了戳金乌的肚皮:“你还挺挑啊。”
    金乌依旧是“嘎”地一声;两只翅膀护住自己的肚子;说什么都不让小黄再戳了;奈何它大腹便便;做此动作更显得头重身轻;护住前头护不住后头。小黄想起来自己很久以前翻异域话本;有看过一类珍禽;同此时的金乌很是肖像;是叫唐……唐什么来着的;她记不清了。
    绣绣忽然拉住小黄袖口;“姑娘;我那日托你送回昆仑给紫菀上神的东西;她收到后可有说喜欢?”
    “自然是喜欢;夸你乖巧懂事来着。”小黄疑惑;“怎么才想起来问?第二天你没有问我大哥吗?”
    绣绣跺脚;“这怎么好问上神的。”语毕;飞快地别过头;耳根慢慢浮上一层粉色。
    小黄领悟了绣绣言语上的意思;心中慨叹一番;深为于风月事上惨败给大哥的五哥而感到惋惜。
    彼时;金阙云宫;灵霄殿上。排在文武百官队列中的极焕;冷不防打了个喷嚏。
    极焕扭头;四下看了看:没毛病吧?他此时有些抖;从二哥屋中抽文书抽得急;当时没来及细看;马车上爹娘大哥都在旁边;更是不敢看;到了金阙宫踩着点就交上去了;偏又好巧不巧抽中他的由仙倌当众宣读。
    但愿二哥这篇文书够古早;但愿殿内的大罗神仙们年事已高;记事模糊;就此放过他;明年的文书他一定写得尽心尽力。
    四下游走的眼神攸地撞上一双漆黑的眸子;对方还满目邪气地冲他挑了挑眉。
    极焕心中忽然蒸腾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
    小黄同绣绣一道往御花园走。路上林林总总碰上不少神女仙娥。
    小黄自幼长在昆仑;族里同辈中女娃就她一个;碰上的其她女性;不是她娘那个辈分的;就是外族随夫来昆仑的;已为人妇;她得喊婶子姑姑嫂嫂姨;年轻貌美未出阁的女仙;她很少见。
    愈少见;愈是稀奇喜欢。小黄从前很想跟山脚一窝腰肢细细;小腿细细;说话声音细细的蜘蛛精们做朋友;但只要她一出现;那些蜘蛛精们必跑得无影无踪;小黄为此甚是苦恼。如意宽慰她;叫她想想自己的原形是什么;是鸟;那窝蜘蛛精是什么;是虫;虫类怕鸟;天经地义。
    九重天上的神女仙娥不是精怪化的;不会怕她;有些辈分小的还会尊她一声姑娘。绣绣随在小黄身侧道:“今日冬雪宴;倒是见了许多不常见的人物。”
    她们绕过一处溪桥;桥下流水湍湍;桥边一丛一簇的芍药花倒是不顾雪冷;一反常态地开得格外茂盛;各枝争妍;媚欺桃李。再转至一处假山时;小黄听到山石后面传来窃窃私语:
    “那位上仙胆子也真是大呀。”
    “唔;怎的就把婚书当做年末的文书递上来了呢。”
    “我听说;他二位早年确是有婚约的。”
    “不是吧;他们不是两个……”
    “那又怎么样;你是不知道他们那边有多开放;据我所知;那位上仙有个亲妹子;还未出阁;竟然养了个男人在房里!”
    众小婢惊呼;“绿茶你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那个仙姬我记得是有个顶土气的名字;叫什么来着的?啊;叫极黄。”名字很贵气的绿茶轻蔑地笑了一声。
    话到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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