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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拭剑春秋-第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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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好古非今通雅意 喜新厌旧负隆恩(3)
    白衣书生听她说得绝然,只好收了回去,问道:“小姐要赶去哪呢?”陆子瑜并不相瞒道:“我要去青州办些事。”白衣书生闻言大喜道:“巧了,在下也要去青州,咱们刚好同路。”男女有别,陆子瑜不欲与陌生男子结伴同行,道:“那咱们有缘青州再见,告辞。”说完径自赶路。白衣书生起初略显失落,继而望着她背影却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申牌时分,陆子瑜行至一狭道,前方有两人横躺着晒日取暖挡住道路,她遂加重脚步提示他们让道。二人都大约三十来岁,一个人高马大满面络腮,一个矮小精瘦须发萧疏,他们听到脚步声却依然故我毫无避让之意。陆子瑜走近道:“劳驾两位让一让。”二人半坐起,眯着眼从下至上打量她,络腮胡那人对瘦小那人笑道:“兄弟,是个大美人呃,咱们有福了。”瘦小那人侧翻个身叫道:“我的娘哟,哪来这么俊俏的娘们呀,我晕了……晕了……”兴致勃勃地做出一个晕眩的动作,更是把道路堵得死死的。

    陆子瑜遇此无赖行径不禁来气,俏面生寒,呵斥道:“好狗不挡道,快给我起来。”那两人听而不闻,依旧嘻皮笑脸,瘦小那人道:“好狗是不挡道,我们两个好人就专挡美人道。”陆子瑜心想他们成心调戏自己,便欲出手教训一顿,冷声道:“你们再不让开,可休怪我不客气了。”络腮胡那人道:“很好很好,我们兄弟就爱不客气的。”色眼上下瞄着陆子瑜身材,赞不绝口。

    陆子瑜愤然色变,拔出青虹剑,顺势一划,寒光闪动,劈断了道旁一株碗口粗的松木,威吓道:“让开!”那二人视而不见,浑然不惧宝剑锋利,络腮胡那人又对瘦小那人道:“兄弟,这把剑看样子很不错,咱们兄弟今天赚大发了。”瘦小那人称是道:“这叫人财两得。”陆子瑜暗想自己不出绝招,他们是不会乖乖听话了,青虹剑一提一转,漫云剑法第一式“溪云初起”的前半招击了出去。

    漫云剑法乃沈牧非所创,一共分成九式,每一式蕴藏着数十种变化,一经展开可说是千变万化皆天机,招式之妙、威力之强决非江湖中任何其他剑法可比,陆子瑜限于内力又兼初学乍练,只能发挥出三四成威力。饶是如此,业已不可小觑。那二人哪曾料到她剑术精奇如斯,但觉眼前剑光晃荡,花了眼慌了神,不知该如何躲避,吱吱两响手臂各中了一剑,血流不止。这还多亏了陆子瑜剑下留情,否则二人可就要上阎王殿报到了。

    陆子瑜只使出第一式的其中一种变化就击伤恶徒,心下暗喜,青虹剑横握胸前,道:“还让不让?”那二人驯服地爬了起来,两眼闪烁畏立路侧。陆子瑜厌极二人,再不多看一眼,收剑而去。

    她去后那二人互为对方包扎了伤口,过了一会儿,白衣书生从道旁树林中迈步出来。那二人连忙弓身相迎,络腮胡那人道:“香主,点子有点硬,我和老六都挂彩了,没能按你吩咐留下她。”白衣书生凝色问道:“那她使什么武功伤了你们?”瘦小那人道:“她剑法独成一家,又快又多变,我哄哥没看清楚就中招了。”他深感羞愧,讲话全没了底气。白衣书生皱紧眉头,寻思着什么,摆了摆手道:“那你们先回去吧,我自己去料理。”

    陆子瑜一口气走出了五六十里路,错过了投宿客栈,只有将就着找了处土地庙歇脚,吃了些干粮充饥。土地庙门墙倾圮,遮得住雨挡不住风,周遭荒无人烟,人迹罕至,里边堆着不少干枯的稻草。她打坐调息了一个来时辰,之后搬些干草放在地面,铺上一层衣裳,和衣躺下歇息。睡意方起,忽听有人朝庙里走来。这种地方半夜三更有人到来颇不寻常,她赶忙坐了起来。

    隔了片刻,一人推门进入,燃起火折子。陆子瑜透过微光一看却是日间相逢那白衣书生。白衣书生也瞧见了她,惊奇道:“啊,小姐,你怎么借住在这破地方?”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只此一家破庙可暂歇,陆子瑜不便让他另觅住所,道:“我走到这天黑,就住下来了。”白衣书生道:“唉,这地方哪是人住的,寨屈你了。”眼神郁郁,满带怜意。陆子瑜安之若素道:“行走江湖本来就得风餐露宿,饥一顿饱一顿,哪能苛求讲究。”白衣书生道:“话虽不错,但在下还是认为不大妥当。像小姐你这样世所难觅的绝代佳人,理应筑金屋以藏之,哪能受江湖的风吹雨打。”这话有一些轻浮之嫌。

    陆子瑜早就厌倦了男人只注重自己的容颜,愀然不悦道:“公子,请你说话注意分寸。”白衣书生听出她语气不善,惶恐道:“那恕在下唐突了。”陆子瑜想走又无处可去,抱膝坐在一旁不再言语。白衣书生坐到另一侧,先也没说话。一男一女深夜共处,陆子瑜心存防范不敢睡下,白衣书生只能陪坐着。长夜漫漫,白衣书生闲坐无聊,冒着碰钉子的风险,小声翼翼道:“敢问小姐芳名?”

    陆子瑜不理不睬,冷若冰霜。白衣书生干咳一声以缓解尴尬,又道:“在下乐未央,长乐未央的乐未央,是神龙会白马堂香主,外号一品书生。”陆子瑜原非江湖中人,没听过神龙会大名。乐未央鉴貌辨色,料她对神龙会知之不详,接着道:“我们神龙会新近几年才崛起,不过势力已遍及齐鲁大地,令主杨豪才外号飞天神龙,玄龙气功威震武林。令主之下有五大香主,分别掌控黄金堂、青龙堂、朱雀堂、白马堂和黑木堂五大分堂。黄金堂掌握钱银往来,香主王启凡号精打细算铁算盘,青龙堂督导男会众,香主李友川号铁臂罗汉,朱雀堂专收女会众,香主欧阳汀兰号多情花,白马堂负责文事外联招纳新人,香主即是在下,黑木堂掌管刑罚,香主吕柏盛号黑脸包公。”他自说自话不厌其详,似一厢情愿在唱独角戏,亦有在宣传神龙会的味道。

    陆子瑜报仇心切,窃想神龙会既然势力广布,乐未央又身任要职,说不定能借助其力找到仇人下落,态度便即缓和了些,没再冷冷冰冰。乐未央马上察觉出她神态转变,往下说也有了动力,道:“我们神龙会的宗旨就是广纳世间才士会盟天下英豪,有志之士皆可入会。”凡新进帮会都需拉拢人才充实实力,他这么说相当于邀请陆子瑜加入神龙会。陆子瑜假装没听懂,不置言辞。

    乐未央又说了一些神龙会的琐屑事,陆子瑜听着听着忽觉眼皮有点重,困意浓烈袭来,忙按圆通如意诀运功解困。圆通如意诀这门功法介于天道之学和人伦之学之间,玄妙无比,她真气运使一周天,立马睡意全消,精气十足。却未料乐未央借说话分散她注意力,暗中施了迷香。乐未央看她中了迷香仍神采奕奕,大惑不解,一时也不敢再弄手脚,以免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这样过了一夜,临近天亮乐未央倒打起了盹。陆子瑜趁他打瞌睡之际,不告先行。走了一日,仍与客栈失之交臂,这回连供落脚的破庙都没有,只好住进了一处山洞。夜间山风吹木,哗啦啦响声不绝,犹如恶鬼夜哭,加之山禽野兽时有出没,她更加一夜没敢合眼。在这一刻她猛然发觉自己是那么孤独,那么无助,那么渴望有个人陪伴。路孤鸣的影子不知不觉浮现了出来,想起路孤鸣她就拼命练习他传授的武功心法。好在圆通如意诀玄之又玄,她一连两日彻夜修习,非但毫无倦意,反而内功大有精进,心境也平和了许多。

    第三日黄昏终于赶上了一家客栈。客栈属袖珍型只两间客房,一间大一点的被一名卖布商人要去,陆子瑜没选择余地,要了小房间。房间麻雀虽小倒也算五脏俱全,她三日来晓行夜宿长途跋涉,都没机会沐浴更衣。今晚难得客栈有提供开心浴桶,能够舒舒服服泡个热水浴。她关紧门窗褪去衣裳,坐进浴桶里享受着水温的体贴,全身心舒坦下来。
第二十三章 好古非今通雅意 喜新厌旧负隆恩(4)
    女人尤其是她这种国色倾城不可多得的美人,本应被男人搂在怀里、捧在手心细细呵护,本不应跋山涉水劳碌奔波。然而造化偏偏爱作弄人,狠心地把美好的梦一个个碾碎,迫使美人为世事去日晒雨淋,去承受岁月最残酷的洗礼,直至红颜褪尽人老珠黄。陆子瑜有时也十分讨厌自己的天赐姿容,若非这一副男人见了生爱起怜、女人见了嫉妒生恨的臭皮囊惹了祸,她原可以与丈夫孩子共享天伦之乐,命运又何至于这般坎坷凄凉。

    想到夫亡子散,她使劲自己身体,拟以此泄恨。羊脂莹玉般的顿时发红,她全然不觉得痛,似欲揉破一层破,任鲜血横流。良久之后,仇人的模样渐渐清晰,仇恨溢满了她的心口,对自己的愤恨便平复了下来。她清泠的眼眸中熠动着夺人心魄的寒光,那是不惜一死也要复仇的决绝。她木然擦干身子,穿上一件宽松衣裳,躺卧在床,神驰一剑穿透仇人心窝那一霎的快意。

    突然,一人穿越房顶的声响传入她耳里。那人落足极轻,必是轻功不赖。她拥被坐起耳朵贴近床后墙壁凝神谛听,发觉那人在蹑手搬动隔壁卖布商人屋顶的瓦片,暗想莫非是梁上君子要光顾富商。她不是好管闲事的人,因仇人王敬之故对商贾富豪之流更殊无好感,也就没在意。正欲躺下继续歇息,惊闻隔壁卖布商人一声暴喝:“何方贼子,吃我一掌。”接着应是一记劈空掌击中那来人的隐身之处,先是咔嚓一声巨响,紧随着嘭嘭乓乓一片落瓦之声。

    陆子瑜刚入客栈时曾匆匆一瞥那卖布商人,没留下深刻印象,具体容貌有点模糊不清,只记得他四五十岁,中等身材,不太胖也不太瘦,不意是个内家高手,竟能以劈空掌力击敌。房顶那人行迹暴露后,飞掠远遁。卖布商人倒没相追,任其自去。隔了一会儿,陆子瑜忽闻两下短促的敲门声。她不欲换衣接待访客,便慵懒道:“谁呀,我歇下了,有事明日再说吧!”

    却听卖布商人道:“姑娘,在下有事相求,叨扰了。”语声迫切,似有危急之事。陆子瑜暗自生疑,起床换了件衣衫开了门。卖布商人提了个包袱略带忧容候在门外。陆子瑜单身女子半夜让男人进房终显不便,隔着门槛道:“前辈找我有何贵干?”卖布商人道:“在下韩致霖,乃凤阳镖局总镖头,想央求姑娘保管个东西。”他见陆子瑜面露疑难之色,俨有拒绝之意,又道:“韩某看姑娘神气内敛又身佩利器,定是江湖上的女中豪杰。韩某受好友临终托付,要将这包袱里龙凤玉玦送到青州大侠李严基手里,不料走漏了风声,引来一群觊觎宝物的贼人。方才就有线上的探子来踩盘子,被我暂时击退。但不出意料很快会有一大批人物赶来劫宝,韩某双拳难敌四手,恐难把宝物安全送达李大侠手中。惟有斗胆求助姑娘了,但愿贼子不会怀疑到你头上。等韩某引开那帮贼子,姑娘你就带宝物直奔青州。韩某干的是走镖这一行当,也深知怀璧其罪这道理,明白有可能会因此连累姑娘。可是韩某一路走来举目所见唯独姑娘面相纯良又身居神功,万望成全。”

    陆子瑜自己的事尚且毫无头绪,没闲心急人所难,婉辞道:“我初出江湖武功耽,恐有负韩总镖头厚望,还请另托贤能。”韩致霖道:“姑娘,龙凤玉玦里藏着惊天秘密。倘若落入心术不正之徒手里,后果堪虞。韩某若非自知敌不过贼子,万不得已,也不敢冒昧相求。”面色峻急异常。陆子瑜心下为难,微微颦眉道:“可我确实没把握能不负所托。”

    韩致霖道:“没有什么事可以万无一失的,姑娘只要尽了心就行。”说着把包袱递给陆子瑜。入手时陆子瑜感觉如同翎羽轻若无物。韩致霖道:“龙凤玉玦事实上是两块半只手掌大小玉片,分别雕刻着龙凤图案。至于藏着什么秘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韩某也不清楚。姑娘若嫌包袱太大携带不方便,不妨将两块玉随身携带。”陆子瑜恰有此意,便打开包袱,见里面包着两块玉片,一片纯青色一片纯紫色,青玉雕龙紫玉雕凤,青龙紫凤双双欲飞。

    韩致霖道:“贼子马上就要到来,姑娘你自个当心,韩某先回房。假如韩某逃过一劫,咱们青州再会。”说完长揖到地,返身回房。陆子瑜关上门将龙凤玉玦放进怀中,心想今晚又要一夜无眠,于是坐在修习圆通如意诀。功法她早就孤滚瓜烂熟,一如往常眼观鼻鼻观心进入入定状态。练了近半个时辰,她忽觉怀中有东西隐隐发烫,透过中衣灼着。

    陆子瑜猛吃一惊,以为自己练功急于求成出了岔子,赶紧停了下来,伸手入怀探了探,触手之际发觉龙凤玉玦像是放在火上炙烤了一样炽热之极。她急忙取了出来,见龙凤玉玦泛着一股含着淡淡清香的轻烟,如日照香炉,青玉冒青烟紫玉生紫烟,青紫两道烟交旋上升,似青龙紫凤扶云高飞。暖玉生烟凝香,陆子瑜也就在诗词中读过这种怪异情状,大惑不解,便欲去求教韩致霖。

    是时,突闻客栈外脚步声纷至沓来,一人大声叫道:“韩总镖头,咱家兄弟来看你了。”陆子瑜料贼人登门明抢龙凤玉玦来了,依韩致霖吩咐置身事外。通过窗户缝隙外看,在客栈前门后门盘踞着百余号人马。这些人似乎分成四个阵营,东南西北各占据一个方位。东面阵营人数最多,占了十之七八,为首那人四十左近,腰挎大刀,骑着一头红毛健马,也正是他冲韩致霖发话。南面亦即正对客栈大门这一阵营只有五个人,陆子瑜一见五人眸光一冷,这五人不是别人,乃是当初受王敬礼聘做护院的泰山五鹰。泰山五鹰各骑了一匹马,一字排开将门口堵死。西面阵营却只有一人,那人三缕长须背负长剑,气定神闲地站在客栈西侧的围墙上。后门的北面阵营共有十数人,男女各半数,分站一台朱漆大轿两侧,轿子前帘布悬垂,看不到轿内之人。那帘布上绣着一朵娇艳欲滴的百花之王红牡丹。

    韩致霖背着装龙凤玉玦的包袱走出大门,环视群敌,神色微改,团团抱了抱拳,不卑不亢道:“各位朋友,韩某这厢有礼了。”背负长剑那人道:“韩总镖头,卢某素来直来直往,不跟你拐弯抹角,请你把红货拿出来展示一下,卢某看上两眼若不合意,立马怕怕走人。”他说话时两眼朝天,倨傲不逊,显是未把韩致霖瞧在眼里。韩致霖凛然道:“卢兄,韩某钦佩你齐鲁一剑卢青煦威名。但是我们干镖师的头可断血可流,红货绝不可失。”

    齐鲁一剑卢青煦以三十六路快剑驰誉山东,黑白两道无不敬他三分,说出口的话向来不容他人置喙,听韩致霖胆敢不买账顶撞,轻慢道:“好,卢某倒要看你有多少血可流。”人影一晃,已到了韩致霖身前。东面骑红马那人慢条斯理说道:“卢兄,道上的规矩见者有份,你莫心急着想独吞。”卢青煦斜睨着他道:“那咱们先手底下见真章。”骑红马那人哈哈笑道:“卢兄,心急吃不了热包子。咱俩斗得热火朝天,泰山五鹰五位老哥和老鬼可笑歪嘴了。”卢青煦神情和善了一些,语气也软了下来道:“老鬼、泰山五鹰,咱们划个道分那宝贝。”敢情他已把龙凤玉玦视作囊中之物,急不可待要坐地分赃了。

    轿中之人即是老鬼,江湖上几乎无人知悉他本名是什么,只知他垂垂老矣仍自命,常把牡丹花下死做鬼也这句话挂在嘴边,还收了一班年少貌美的女弟子供自己玩乐,为正道之人所不齿。可惜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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