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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你也是蘑菇吗-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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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屏幕因久不触碰而变暗。
  而房里没开灯,漆黑的屏幕上只能依稀映出一个模糊的面容。
  ***
  客厅内,一行人歪七扭八地霸占了沙发与沙发下的地毯。
  近日忙于奔波滴酒未沾的肖明隐终于得以解脱,宝贝似地着扛了一整桶啤酒在肩上,直接对着嘴狂灌。将近一分钟后,他活动着酸疼的肩膀放下啤酒桶,饱足地舔着沾上些许啤酒泡沫的嘴唇,呼出一口结着霜的凉气。
  晏方思挤进他身边空余的缝隙,一巴掌拍在他袒露的肚皮上,“老鬼,这些天辛苦你了。”
  肖明隐打着嗝儿摆摆手,刚想假意谦虚一番,只听他又道:“不过话也不能这么说,本来就是你私自出冥界搞出来的糟心事,当然得由你自己来擦屁股了。”
  “你能别大喘气儿吗!”肖明隐喝酒过猛,上了头,面红耳赤地争辩,“还不是冥界规矩多,我想偷溜出来玩一会儿都不让。”
  想起辛酸事,他不由得抹了把眼泪,“像我一样在冥界管事的,受到的限制可多了,位置坐得越高,限制就越多。你看我们冥界那群勾魂的鬼差,好歹还有具实体可以自由使用来往六界。我呢?英俊的实体上缴,要出冥界一趟还得送上去审批。可不得偷偷溜出来钻人躯壳里行动嘛!”
  “行了。”晏方思塞了个没洗的苹果进他嘴里,堵住他酒后倾倒的苦水,“你这套说辞我都听腻了,你们老黑老白不得倒背如流?”
  肖明隐咬着苹果嚷嚷:“我不就是想来人间给我老婆带包糖回家吃……顺便喝点人间啤酒嘛。你看,今天为了帮纪知云这小家伙跑腿,我连粽子糖都忘记买了。现在店铺怕是都打烊了……”
  单人沙发上,正用手机部署任务的韩夕闻言抬头,支吾道:“我、我房里有一包没开封过的。”
  “是吗?”肖明隐喜笑颜开,“还是韩酒友厚道啊。”
  韩夕从沙发上起身,“我拿来给你。”
  晏方思制止,慢悠悠地扬起手,“诶,让小狐狸们去找吧,不然养他们有什么用。”
  钱多多观察着他的脸色,拉金来来走去韩夕房间,迎面撞上给纪知云送去手机返回的沈歆,犹豫了一下,给她让开道。
  她不明所以地走到客厅,挑了个单人沙发坐着。
  肖明隐放下怀里的酒桶,架起二郎腿,敛去脸颊上的醉态,“我们冥府这些天不是在处理六合山吞噬境界内积存的怨气吗?我们的鬼将尽可能地搜寻了残存的魂魄,但在这之中,没有发现小蘑菇前世遗落在外的一缕魂魄。”
  沈歆早在六合山中就已经作出决定,因此并无多大遗憾。
  肖明隐又道:“然后我们这些天翻阅了吞噬境界主人的功过,查到当初境界形成时有个怪现象。”
  晏方思踢了他一脚,“别卖关子。”
  肖明隐坐直身子,正色道:“吞噬境界的形成需要两个必要条件,一为成形的怨气,二是献祭的尸身。殿堂春以她妻子的血肉作完画后,将她抛弃在六合山中,此为献祭的尸身。然而殿堂春杀死他的妻子方式几乎一击致命,因此他妻子的魂魄并未凝结充足的怨气。”
  韩夕惊愕,“你是说成形的怨气并非来自殿堂春的妻子?”
  肖明隐点头,“我们查到吞噬境界的形成日期就是在殿堂春抛尸当天,即是献祭的尸身一就位,吞噬境界便满足了聚合的要求,足以吞噬灵魂。如果我们没猜错,未入轮回的殿堂春就是吞噬境界蚕食的第一个灵魂,当然,他也尸骨无存。”
  沈歆只听懂了大概,摸了摸耳朵问:“所以你的意思是,另有其人产生了极大的怨气,在六合山里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空洞,等献祭的尸身一就位,聚合成了一个吞噬境界?那个人是谁呢?”
  肖明隐摊手:“无从查找。六合山中再无其他尸骸,或许那人已经化作一团怨气,被收归冥界了也不一定。我今日来与你们说这个呢,只是想请你们帮忙留意些,吞噬境界一经摧毁,周围的灵力场都要发生改变。毕竟荻水镇离六合山挺近的,要是出现了什么众妖发狂、群魔乱舞的怪异现象,可得帮我兜着点。”
  “呵,”晏方思总结,“说白了就是要我们给你当免费劳力,替你巡逻?”
  “话不能这么说,我这不也是为人间和妖界的安危着想吗。”肖明隐老脸一红,捧着酒桶咕咚咕咚灌了好几口,打哈哈绕过这个话题。
  钱多多与金来来这时从房里出来,捧出粽子糖交到他手中。他方拿到货物,脚底抹油地溜了。
  金来来望着他消失的身影,忍不住好奇心,问:“鬼要怎么吃人间的粽子糖啊?”


第51章 醉鬼
  荻水镇正式进入连绵阴雨的黄梅天,湿度过高的空气里涌动的尽是致人困倦犯懒的气息。
  沈歆百无聊赖地抱着一桶曲奇饼干在家里踱来踱去。
  晏方思不在家,金来来又卧病在床,纪知云则是一副病怏怏不肯开口的样子,韩夕和钱多多两个闷葫芦又指望不上,家里没什么能与她交流烦心事的对象,她分外惆怅,只得通过暴饮暴食来排忧解难。
  近来荻水镇没有出现肖明隐口中“众妖发狂、群魔乱舞”的怪异现象,倒是因为肖明隐光顾的频率降低,而愈发走上正常的轨道。
  不过晏方思嘴上说着不去,身体还是诚实地每日定点消失。勤恳的模样仿佛丝毫没有受到梅雨天的懒惰气息影响。
  沈歆想,他大概是去充当免费劳力,四处巡逻了。可每当她提出要随他一同去,他却再三寻找其他借口不让她去,渐渐地,她心里也憋着气,索性不再说起这个了。金来来身体好时,她们还能一起出门逛小吃街,近几天金来来生了场小病,沈歆就只能窝在家里指导纪知云玩手机游戏。
  纪知云呆在家里的这段日子,经历了与沈歆成人之初一样的网瘾时段,从浏览小视频到观看电视剧,最近还玩起了手游。他几乎每天伏在电脑桌前或是握着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好像里面装着一件名贵的宝贝。
  沈歆回想起自己那时不光憔悴还脱发的状态,仍然心有余悸。于是她自觉担任起当初金来来在自己身边的角色,每隔两小时就跑去他身边催促。
  他通常会听话地放下电子产品踱去阳台转一圈,喝杯水,透透气,再重新回到原处捧起手机或电脑,谁也拦不住。
  想着纪知云从前大概也是个成天抱着手机不放手的网瘾男孩,失忆后也本性难移。抑或是他只是想假借大把的虚幻之物度过无聊的探索时间罢了。久而久之,沈歆也就放弃了让他戒掉网瘾的念头。
  此刻,习惯了家里暂住着一位网瘾少年的沈歆抱着曲奇饼干的铁罐头,看着时间差不多,像个准点报时的小机械鸟似的跑到纪知云身边同他说:“你该休息了,十分钟以后才能再看手机,不然眼睛要看坏的。”
  她瞥见纪知云正在浏览的页面,正是一张俯瞰角度的实景地图。她头一回看到他摒弃了游戏干些正事,不住好奇问:“你看荻水镇的地图做什么呀?”
  纪知云关闭屏幕起身,闻言愣了一刹那,而后说:“我这几天一直在看我从小生活的地方,或许能够恢复一些具体的记忆。”
  每当涉及有关纪知云失去记忆的问题,沈歆总不由自主地感到愧疚。她摸了摸后脑勺,停下咀嚼的动作,心虚地塞给他一块饼干,“那你想起什么来了吗?”
  纪知云捏着饼干,没放进口中,只避开她的视线来到窗前,望着丝线般细密下坠的雨,“我的确可以想起很多事,很多……能证明我是纪知云的证据,可那些事对我来说就好像重生后的前尘往事,很远很远。我总觉得心里空虚,不知道是哪儿出了问题。”
  站在他身后的沈歆冷汗涔涔,她故作轻松地拨弄了一下他耳朵上挂着的一排银圈,扯着嘴角道:“什么前世今生的……你看,只要这些银耳环还在,你可不就是纪知云吗。”
  他的神情隐匿在有些长的栗色碎发后,看不明晰。他忽地捉住她一截手指,反问:“是么?”
  沈歆抽出手指,没有吭声。
  有些时候,她也不知道是不是了。
  在她眼里,从前的纪知云是个无忧无虑的傻孩子,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小烦恼都能拉着随便一个什么人唠叨很久。如今这个纪知云,像是心里装了许多事,不再愿意与人诉说。
  可他不是纪知云的话,又是谁呢?
  约莫是知晓从她这里得不到答案,他回身缓缓问了她另一个问题,用的是很平淡的语气:“你不是人类吧?不仅你不是,这屋子里除了我,都不是人吧?”
  沈歆一愣,紧张起来。
  “别担心,就算我向全世界宣告,也没几个人会信我。更何况我们是朋友。”
  沈歆小声道:“你怎么知道的啊?”
  他笑笑,“那只生病的小狐狸总忘记在我面前藏住耳朵和尾巴,你那……相公又成天一口一个蘑菇地叫你,一口一个骚狐狸地叫韩夕,是真的不拿我当外人啊。”
  沈歆扯着嘴角,“你是我的朋友,当然不是外人。”
  “是吗?”他眉飞色舞地问,“你是妖怪吧?你们妖怪可以随意变换模样吗?可以永驻青春吗?可以活很久吗?”
  沈歆在他脸孔上看到许久未见的生动表情,眼下十分欣慰,便一一作答:“我是一个蘑菇精,前阵子才刚刚修得人身。我们妖怪修了一副身子就只能以那副脸孔示人,若是要换脸需要重新修一副人身,要是想偶尔变换容貌,可以戴上面具。通常呢,我们妖怪也是会老的,不过比你们老得慢一些,会老,会生病,自然也会死。”
  “妖怪死了以后,也会变成鬼吗?”
  “是的呀。万物身死以后,都是要去冥界转世投胎的,除了……神明。”
  “世界上存在神明?”
  “存在的哦,”她想起什么,低眉一笑,“神明很厉害的,可以活很久,比六界其他生灵都要久。”
  纪知云的眼睛在逆光中亮得分明:“神可以得永生吗?”
  沈歆摇头。
  “那为什么,神明死后不会化成鬼呢?”
  她望着窗外如丝雨幕,轻声说:“神明乃是天地法则的化身,死后无转世,是又回归天地法则去了。”
  ***
  晏方思如这段日子里的每一天一样,差不多到晚饭时间才踩着点进门。胳膊上挂着一件沾湿了半袖雨水的外套,他随意地踹了沾了泥土的鞋,摘下黑口罩,慢悠悠地晃进客厅,捏起一个橘子在手心里把玩。
  他似乎很冷,已然回暖的时节里还套着宽松的针织毛衣。他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挨到沈歆身边,往她颈窝处蹭了蹭,轻咬她耳垂,“今天有什么有趣的事情么?跟我说说。”
  温热的鼻息喷在她耳后最为敏感的肌肤上,令她的耳廓不住发热。她拨开瘙在颈间的一簇碎发,略微别过头,“没什么呀,就是纪知云想回他长大的地方看看,我就和韩夕一起带他去荻水街头转了一圈。”
  晏方思闻言不满地啃了半个橘子,漏了满室清香,“那小子忒不要脸,成天就只知道缠着你。改天我把他丢到大街上,让他自生自灭去。”
  沈歆知道他就只是逞逞嘴上威风,没跟他真生气,只掰开他握在自己腰间的手指,在他掌心里挠了挠,“他是我朋友呀,况且来来病着,我也不好找钱多多带他去。我知道你小气,怕你不高兴,我还特意带了韩夕呢。”
  他幽怨地盯着她,“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个小气的男人。”
  她不知该如何补救,趁着四下无人,飞快地在他侧脸亲了一下。
  谁知尝过更大甜头的男人早就对这等小恩小惠不屑一顾了,仰着头,泼皮无赖似地向她讨要更大的奖励。
  沈歆一见韩夕从厨房里出来,慌忙把晏方思推离自己。通红的脸埋进掌心,羞赧地说不出话来。
  晏方思仰面摔在沙发上,余光瞥见韩夕,翻了个白眼气急败坏地指着他:“骚狐狸,你又坏我好事!”
  韩夕何其无辜,端着砂锅的手一抖,差点洒了满锅的鸡汤。
  果然,老实狐狸韩夕在饭桌上受到了极不公正的待遇。每一次他捏着筷子要夹菜时总被爱记仇的某人半路截胡,送到沈歆碗里献殷勤。
  沈歆自然吃得酣畅,一桌子大鱼大肉半数都进了她的肚子,连驱寒祛湿的药酒都喝了好几碗。酒足饭饱后,她脸上泛着深色的红晕,不掩醉态,笑眯眯地揉着肚子。见晏方思过来了,她歪歪扭扭地起身往他身上扑,“相公相公,你真好看呀。”
  “喝不了酒还卯足了劲往嘴里灌,喝成个不省人事的小醉蘑菇,见谁都笑成这般,一点警惕心都没有。”他好不容易抓住她胡乱扒拉的小爪子,扶她站稳。
  然而她歪在他怀里吃吃地笑,扯住他衣襟便不肯放手。
  他叹口气,打横抱起她,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你这是饱暖思|淫|欲|啊。”
  回房的转角处正与从房间里走出来的纪知云打一照面。纪知云侧身让过他们。晏方思在房门口停下脚步,回头望一眼。
  他怀里的沈歆瞥见纪知云,高高兴兴地挥舞着手臂同他打招呼,边笑边嚷嚷,“哎,纪知云,一起喝酒哇!”
  纪知云没有回答。他仍站在原地,保持贴着墙根的动作,视线不曾离开。
  晏方思把醉醺醺的小脑袋拨回怀里,挑起眉梢凝睇片刻,轻嗤着走入房间。
  房门开阖,点亮一室暖光。
  沈歆陷在柔软的被褥中央,睁着一双乌溜溜的眼睛看着天花板。
  “相公。”她不满地唤他,挣扎着滚下床,滑坐在地毯上。冲撞让她清醒了些,她扭头去寻晏方思的身影,见他端着一杯水向自己走来,不住咧开嘴,又叫他一声,“相公。”
  “几秒不见就想我了?”他放下水杯,捏捏她的脸颊,抄起她的胳膊把人抱上飘窗的软垫,裹好毛毯。
  她在毯子里嘿嘿傻笑,头重脚轻地往他身上靠,捉住他的衣服就往下扯,毛衣被她拽下几根线头,一圈圈地脱下线来。一件好端端的毛衣被她抓成这般,她丝毫负罪感也没有,反而笑得更开心,伸出一根手指头在他胸口戳戳点点,“相公,你这黑圈圈,怎么又大了许多?”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小雨,朦胧了小镇灯火。
  他握住她的手,“自然是因为我对你的喜欢又深了许多。”
  她想起他曾说他胸口这纹路好像烟花,于是抬头问他:“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看烟花?”
  “等梅雨过去了,我们找一个晚上去空旷的郊外,我放给你看。”
  她喏喏点头,在他胸口勾画那圈黑色的纹路,仿佛是要弄清什么似的,描摹得格外细致,额头都要撞上他了,被他点着眉心支开。
  “小醉蘑菇,你想对我做什么呢?”
  她眯着眼,嘴角弯成一道大大的弧,“相公生得这般白嫩,我着实嘴馋,想舔舔……看是不是甜的。”话未说完,她便张嘴啃上去了。
  两道清晰的牙印拓在他肩膀,迷迷糊糊中听他轻哼一声,她便松口去舔,舔完又笑,乐不可支。笑过一阵后,她躺在他臂弯里看雨幕夜色中的荻水,“我真喜欢这里呀。”
  他捧起她的脸,“有多喜欢?”
  她高扬手臂,手舞足蹈地在空中捞星星,“说不清的喜欢。”
  “那我呢?你对我,有多喜欢?”
  她扬起头亲亲他的下巴,“比喜欢荻水,还要喜欢。”
  雨势愈盛,隐隐有闷雷。
  星星点点的灯盏渐次被夜吞噬,唯有一处发着光。
  ——此灯名为长明,亘古以来守卫荻水,守卫人间与妖界,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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