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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锦枭-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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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是揉伤,根本就在替她按摩。
  待要骂她两句,人早就睡了,鼻里还发出细微鼾声,像睡熟的猫。
  到了驿馆霍锦骁都没醒,还是祁望把人给抱下马车,扔回了她自己床上,给盖好被子才掩实了门离去。
  一片黑暗之中,霍锦骁忽睁眼。
  眸色清冽,却无半丝醉意。                        
作者有话要说:  我统计一下,你们猜过的关于三爷的身份——
魏东辞、祁望、霍铮、霍简、孟乾、魏眠曦、云照、魏家军、巫少弥……
欢迎补充,哈哈哈。

  ☆、阴影

  夜色漆黑似墨; 海浪声翻涌而来; 空气里弥漫着海腥味,秋凉入骨; 更夫敲着竹帮子踏过大街小巷,被风吹得一哆嗦。
  更深露重,这天越发寒凉了。
  远处巡夜的士兵列队查视; 步伐整齐一致; 从大街上走过。街上四通八达的小巷里忽有人探出头来,趁着巡夜士兵离去之隙跃到对面屋顶,猫腰踏瓦; 悄然行过。
  拐过几条小巷,不多时这人就闪进个小胡同里,在胡同底的宅门前仔细看了看,方推门闪身而入。
  宅子很小; 进去便是小天井,正中一间上房亮着灯,窗纸印出人影。
  霍锦骁小心翼翼地上前; 在门上敲了三响,里头传来声音:“阁下请进来吧。”
  嗓音普通; 腔调是沿海常见的平舌调,无甚特别。
  她掀帘进屋; 屋里只燃着盏豆灯,火光昏昏,有人正跪坐竹榻之上; 静候她的到来。
  他一身黑衣,蒙着头脸,只露双眼,看外形身量中等偏瘦,眼神平平,像幅平淡的画,任谁也不会多加留意,只是不经意间抛来的目光,却又夹着些微光彩,一瞬便逝。
  这是个合格的细作,不打眼,埋进人群便会消失,胸有丘壑却不显山露水,适时而露,是主子最容易信任的人。
  霍锦骁不知该如何称呼对方,便只抱拳一揖。
  今夜来此她也易了容,换上深色衣裳,再以黑巾蒙脸。
  她要见的便是朝廷安插在漆琉岛上的细作。
  离云谷时她母亲就曾经将此人之事细说予她,此人潜进漆琉已有两年之久,因已接近海神三爷,为免他疑心,此人甚少向外界联系,她来此目的之一,便是寻到此人打探三爷之事。
  漆琉岛她谁也不熟,前日洗尘宴上人多,她就在流音榭悄然作了记号,果然今日大宴她在明王殿外看到回复的暗号,他邀她在此地相见,故而她才趁夜悄至。
  两人均不露真容,他是朝廷细作,身份隐密,任务一日没有结束,就算是朝廷真派人过来,他也不会表露身份。霍锦骁也不会以真身相见,事涉机密,均非二人之事,若其中稍有差池,牵扯重大,他们都要谨慎。
  霍锦骁从腰间摸出半枚铜币放在桌上,他指尖早也扣了半枚,见状在桌上推出,铜币合而为一。
  “你寻我有何事?”他不多废话,也不问她身份,直接了当问道。
  “我的任务是查探三爷身份,君已在漆琉岛潜藏两年,不知可有眉目?”霍锦骁道。
  “三爷此人多疑谨慎,从不露面,身边亦有高手相护,我虽在明王殿两年,却也不曾得见真容,或者说整个漆琉岛都没人见过他。”
  “听说三爷身边美女众多,难道床第之间也无人见过?”霍锦骁又问。
  那人眼角一抬,道:“我打听过,三爷寝室内燃有迷魂异香,来自番夷,所有近他身的女人都会短暂失智,醒后什么都记不得,而他的饮食起居也从不要旁人插手,就算是顾二、邱愿这些人,也无法靠近,不过听命行事。能真正靠近他的人,都是他的死士,人数很少。”
  “既然无人见过他,那他又凭何下令?若有人冒充其身份呢?”
  “三爷手上有明王印信与虎符,明王殿的人称此印信为海玺,虎符用以调船遣将运兵,海玺以证身份,若遇大事,则要二者合一。”
  “那就是认物不认人?”霍锦骁沉道。
  “正是。”他道,“且他行踪不定,你想查他身份,难上又难。”
  “前日夜里洪家行刺之事,可出自君之手?”她便又问起另一事。
  “你连此事都知道?”他微讶,“三爷行踪难测,两年来我只把握到这一次,便暗中通知洪家人,想趁此查出三爷身份,不想竟中了三爷之计,倒赔上洪家人。”
  洪家是他在漆琉岛两年好不容易才引渡入岛的势力,不料一朝全覆。
  “洪家被俘,不会供出你?”
  “不会,他们不知道我是何人。”他拔了拔灯芯,灯光乍亮,照出对面人澄澈的眼。
  “三爷的计策一石二鸟,明看是针对洪家,实则应是想抓你,恐怕他已生疑,你留在岛上恐怕……”
  “我不打算再留在漆琉,两年了,我也需回去覆命。”
  霍锦骁闻言便知他已有应对撤离之法,便不多问,只道:“那你可知,还有什么机会能接近三爷?”
  “没有。”他说得斩钉截铁,“我怀疑三爷并非一直在漆琉,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离开,去哪里谁也不知,漆琉岛上留下的是他的替身,但这事我还来不及证实。”
  “这么奇怪……”霍锦骁蹙了蹙眉,想不通三爷背着众人离岛的缘由。
  “那你可知三爷与梁家间有什么往来关系?”想不通的事她暂时放下,又挑了另一桩问起。梁家根在陆上,就算与三爷有些勾当,三爷也断不可能让曲梦枝知道自己的布局,那天夜里她瞧曲梦枝知一半不知一半的模样,倒是奇怪。
  “梁家……可能是三爷的□□军器原料来源,但其中具体往来,我也不清。”他听她提及梁家,眼中闪过一丝异色。
  霍锦骁却思忖起来。她记得初遇祁望之时,梁家就曾借平南的船运送□□,祁望对那批□□极为重视,飓风才停便驱船运到他处。
  海坟区……
  她心中陡然一跳,又想起曲梦枝来,如果那天晚上三爷的计划不只是一石二鸟,还想一箭三雕呢?曲梦枝和祁爷都与曲家有关,如果三爷怀疑的人还有祁望,那三爷最后想试不正是祁望?他在借曲梦枝的手,试探祁望的身份。
  “你想问的我已知无不言,时候不早,再呆下去你我都有危险,该离了。”他忽然伸指掐灭豆火,屋里陷入一片漆黑。
  霍锦骁还有许多问题想问,可时间紧迫,她只得咽下。
  “你先走吧。”他道。
  “好。”霍锦骁不再耽搁,低声一语便出了屋子。
  屋外月已东沉,星斗寥落,更声远远传来,再呆下去天就要亮了,确实不宜久留。
  她很快没入黑夜中。
  纤瘦身影彻底消失后,茫茫夜色之中,忽又有一人悄然现身。
  ————
  明王殿的灯火彻夜通明,重重幕帘之后,海神三爷端坐椅上,目光穿透了几重帘子落在帘外的人身上。
  顾二在门外禀话:“内鬼已在港口被俘,乃是邱愿身边谋士,从他身上搜出海图三份,离岛令一枚,请三爷过目。”
  门开了道缝,也不见有人出来,顾二手上的东西已经消失。
  屋里站在帘外的人仍垂手静立,三爷已拿到了那几样东西。
  “这人想趁夜逃跑啊,顾二,你们办事不力,查了这么久都没查出来,还是多亏……”三爷笑了几声,没点名,只略翻翻海图,又道,“这是我的军器库与制器厂,查得挺细。是你将这人行踪告诉我的,现在你说说,我要怎么处置这个人?”
  他问下帘外之人。
  “杀之不如用之。”那人便道。
  三爷身体往前倾了倾,大感兴趣:“哦?”
  “策反,亦或冒充,朝廷既想要这消息,给他们便是。何时给,给何消息,如何给,皆掌握于三爷之手。”
  “反间之计,不错。”三爷拍拍掌,声音却忽一冷,“内鬼之事,谁都不知,你一个外人又从何得知?”
  帘外之人抱拳俯下身,又说了一番话。
  语毕,屋内沉寂良久。
  锐利的目光透帘而出,半晌,三爷声音才又响起。
  “凭你能控制利用得了此人?”
  “我能不能控制利用,今夜献给三爷的内鬼就是最好证明。”那人淡道。
  “好!我便信你一回。”三爷拍椅而起,掀开两重帘,行至最后一重帘前,隔着薄帘打量那人。
  那人已恭敬垂头,不敢多看他。
  “我没看错人,狼子野心,你果然够狠,我喜欢!”
  三爷忽然笑起。眼前这人,多像十年前的他。
  够狠,够险,也藏得够深。
  ————
  霍锦骁回驿馆后卸去易容,将衣裳换下,才在床上囫囵一躺,外头就已传来鸡鸣,天慢慢亮了。心中压着事,她躺不安稳,在床上翻来覆去滚了几圈,她一骨碌起来,梳洗完毕揉着眼就踏出屋子。
  天色尚早,院里还静得很,凉风扑面,勾得她鼻子一痒,打了两个喷嚏,霍锦骁忽然意识到时已至秋,她开春离谷,到如今已有九个月了。这九个月里经生历死,恍恍惚惚快得让人忘了时间。
  “小景,你站在这里发什么呆?”林良也醒来,伸着懒腰踏出房,看到她呆呆站在树下不由问道。
  “没,有些事找祁爷,不知道他起没起。”霍锦骁回神道。
  “这个时辰应该起了,你怎不敲门?”林良沿着长廊走到祁望门前叩起。
  “怕他嫌我烦,昨个儿夜里……我是不是醉了?”她摸摸鼻子讪讪道。
  “原来你还知道自己醉了?”林良想起昨晚,咧嘴笑道,门叩了一会却还不见有人来开门,他又奇道,“难不成祁爷还在睡?”
  “你们找我?”
  春望江的院门口传来祁望声音。
  霍锦骁转头一望,祁望正踏着满地落叶走入院中,神清气明,衣裳齐整,倒不像是才睡醒的人。
  “祁爷去哪了?”她两步奔到他身边。
  “今日起得早,出去给你们买早点了。坐吧。”他将手里拎的东西搁到院中的陶桌上,示意林良收拾桌子。
  霍锦骁将袋子扒拉开一看,热豆浆、脆油条、炸春卷儿、炒细粉……都是外头早市小摊卖的吃食。
  “别看了,坐下吃吧。你不就好这口,驿馆的东西你也吃腻了。”祁望一撩衣袍坐到陶椅上,掐了截油条慢条斯理吃起。
  霍锦骁坐到祁望身边,听他声音有些沙哑,从他手上把半截油条抢走。
  “油条热性,秋燥肺热,你昨天又被邱愿打伤,不许吃油条。”
  祁望一怔,她已开口。
  “炸的东西不准碰了,再像上回那样大病一场,谁照顾你?”霍锦骁把豆浆和细粉往他面前推去,又唤林良,“大良哥,拿些碗筷来吧。”
  林良应声而去,祁望挑挑眉,看她的目光有些怔然。
  霍锦骁见林良走了,又挨近祁望些,道:“祁爷,你别和曲夫人太接近。”
  “怎么?你管我吃喝还不够,连这也要插手?”祁望大掌按到她脑袋上问道。
  “不是……”霍锦骁拔开他的手,“那天洪家刺杀过后,我总觉得不大对劲儿。梁家虽与三爷有些往来,却也不可能知道三爷的布署,这么重大的消息曲夫人从何得知?且知一半不知一半,显然透露消息给她的人留了一手。”
  “你怀疑梦枝?”祁望神色一凛。
  “没,我怀疑的是曲夫人也叫人利用了。三爷除了想抓捕细作,也想试探祁爷,一箭三雕。他对你的来历也起疑了,借曲夫人的手试探你。祁爷,你很危险,要不我们早点儿离开漆琉吧。”霍锦骁急道。
  祁望眉间凝色闻言慢慢松去,道:“我知道。”
  “你知道?”她瞪大眼,他既然知道,怎么还无事人似的?三爷的毒辣他也不是没见识过。
  “早就猜到了。我不是漆琉岛的人,三爷疑我试我,是因为他想用我,如果我能过他这关,日后就有机会接近他,没事的。那天晚上幸好有你,否则真是……不堪设想。你别担心,我心里有数,不会再贸然行事。”祁望浅笑道。
  那笑太温柔,与他平素大厢径庭,霍锦骁微怔,心头担忧却去了不少。
  “小丫头,你很担心我?”他的手揉上她的发。
  “那是自然,你是我们平南和燕蛟的主……”
  “除了这些,没有别的?”祁望打断她。
  “别的?”霍锦骁疑惑地瞧他。
  她总觉得他今日有些古怪。
  “没什么,你既然担心我,就好好在我身边呆着。”他收回手站起,往屋外走去。
  霍锦骁听他说得莫名,忍不住拔腿跟在他身边。
  林良回来的时候,院里已空无一人。
  ————
  长巷的早市摊上烟火缭绕,街上各色香味扑鼻而来,霍锦骁嗅了嗅,咽下口水,跟紧了祁望。
  “祁爷,你要不要把这事儿和曲夫人说说,让她也小心一些。”
  祁望行至卖饭团的小贩摊前,伸手点了两个饭团,回头道:“不必了,梦枝那边,少和她接触就是帮她了。”
  霍锦骁想起曲梦枝看祁望的眼神,想着这二人少年分离,心中难免唏嘘,便道:“曲夫人……怪可怜的。”
  “收起你的怜悯,梦枝是个高傲的女人,她不会喜欢你这么形容她。”祁望接过饭团,塞了一个进她手里。
  饭团温热暖手,里边裹着鱼松、脆萝卜、油条碎,外头撒了层黑芝麻,闻着米香熏人。
  霍锦骁捧着饭团小咬一口道:“祁爷真了解她。说起来……祁爷这么多年不娶妻,是不是因为曲夫人?”
  “你又想打听什么?”祁望自己也握了枚饭团,张口咬去,神情自在。
  “我就是对祁爷和曲夫人……有些好奇。”霍锦骁被糯米粘舌,含含糊糊说着。
  “你倒老实,一点不瞒你那点小心思。”
  “嘿嘿,那祁爷说说呗。”霍锦骁笑了两声,跟着他继续往前走。
  “梦枝……她最会做这饭团,我尝遍大半个东海的饭团,也没能找出一样的味道。”祁望便慢慢开口。
  和曲梦枝分离之时,她比如今的景骁还小,才十六岁,花似的年纪,笑起来也像骄阳,没心没肺格外讨人喜欢。
  “认识我的时候,她才六岁。当时曲家还是东海望族,她是曲家家主的独女,当之无愧的千金小姐,而我嘛……我只是疍民之子。疍民,你应该知道,被这里的人称作贱民,无户无藉,漂泊于水。”
  曲梦枝与他,云泥之别。
  霍锦骁的胸口却忽然狠狠一抽。
  他的话,叫她想起魏东辞。
  云谷的天之骄女,大安的罪臣之后。
  他们也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  唉,我就叹口气吧。

  ☆、过去

  祁望生于卑微; 并无傲人家世; 遇到曲梦枝之前,他只是个普通人; 随家人辗转漂泊于海上,尝遍冷暖,受尽欺凌。
  霍锦骁想起在平南岛外落脚的那片疍户; 她很难想像祁望也曾是其中一员。
  豆浆摊氤氲出浓浓豆香; 祁望走到缭绕的烟火气里,回头问她:“你要吗?”
  霍锦骁点头,他便向老板要了两碗豆浆; 她随他坐到露天的小木桌前,喝这碗热豆浆,平静寻常,没有厮杀争斗与诡谲猜测。
  “曲家的船常在我落脚的那片水域停泊; 梦枝的父亲曲丞十分宠爱这个独女,常会带她在那里玩。那片水域平时很安全,我和我哥哥也常去捕鱼……哦对了; 你不知道我有个哥哥吧,大我两岁; 是个争强好胜的人,但凡被人欺负; 他就是打得头破血流也绝不认输。”
  他喝一口豆浆说两句话,再咬口饭团,像坐在露天摊上的其他客人一样。
  霍锦骁渐渐忘记喝豆浆; 只认真听他说话。他说这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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