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红-第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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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部分契合了他古典的审美追求
第二天早上,挨打的三个家伙来学校闹事了。
早读课要结束时,徐老师沉着脸来到班上。他告诉大家,刚才有三个社会青年冲到办公室里跟校长要人,说是昨晚被我校学生打了。校长问这人是谁,他们说晚上没能看清楚脸,反正是个大个子,打过人后往学校这边逃的。校长跟他们拍了桌子,说你们找错地方了,往学校这边跑未必就是学生。我们这儿是中学,不是武警学校,没有这种一对三的武林高手。要向派出所打电话,才把这三个人弄走。校长跟老师们发了火,要求各班排查,如果查出是哪班学生干的,一定要严肃处理。
教室里顿时骚动起来。男生们表现得很兴奋,交头接耳地猜测议论。徐老师止住大家,说:“我们不希望这个打人的人是我们学校的,更不希望是我们班上的。据说这个人年龄不大本事不小,躲到猪场树林子里面谈情说爱被人家逮到了,一言不合就跟人家玩武功,打得人家鼻青眼肿,个个上了医院。”说到这里,他眼睛好像不经意地向存扣这边瞟了一下。
存扣是个敏感的人,看见徐老师板着脸孔走进教室时心里就感到不好了。等老师讲到那三个家伙没能看清他的脸,才稍稍安下心。亏得他临“敌”时的冷静和机智,他想。他瞟了眼阿香,她安静地坐着,脸上看不出与平时有啥不同。他更放下心来。但他还是感到教室里有暧昩的眼光在他身上游移。特别是徐老师那意味深长的一瞥,让他如芒在背。
下午活动课,学校临时开起全校大会。主席台上坐着派出所的领导,会场气氛显得紧张而严肃。校长首先发言,把早上发生的事情概要地讲了一下。然后声音就开始严厉起来。说学校整风大会才开了没几天,就有人到学校兴师问罪来了。虽然眼下并没有确凿的证据肯定是我们学生所为,但已造成了很坏的社会影响。这件事给我们发出一个严重的信号,说明学校整风的重要性、必要性、紧迫性,要长期地抓下去。一旦发生什么差池就会带来严重后果。开学以来,学校风气出现了一些意想不到的混乱,有不少学生沾染上了社会上不良青少年的风习……这当然跟社会的大气候有关,但我们的老师就没有责任吗?现在国家提倡开放搞活、发展经济、发财光荣,这本是不错的,我们举双手赞成,但这并不意味着我们有些老师就可以放松自己的本职工作,卖小伙菜、开桌棋室、倒香烟、开小店……心思发岔了,必然影响对教学工作的投入,班级思想工作放松了,有的连晚上都不想坐班了……
校长发言的分量无疑是重的,而且还触及了教师。说明他对早上的事情心里动了肝火,发言就带着火药味……会场上一片肃静。
接着,派出所蒋所长则谈了当前的治安形势和一些法律常识。要求同学们安心在校学习,不要跟社会上不三不四的人打交道。并声明从即日起取缔学校操场上的练功点。
大会结束后,各班回去继续开班会。几个班干部先后站起来,明确表示支持学校整风,不仅自己以身作则,还要配合老师做好班上纪律工作,云云。作为副班长的存扣却没有表态,徐老师点了他的名,要他也谈谈。
“我没啥可说的。”存扣站起来,沉着声音说。
“真没啥说的?”徐老师脸上顿时不大好看。
“没有。”
“你作为一个班干部,开这么重要的会,心里果真没有一点儿感想?”
“别人都替我说掉了,”存扣仍沉着声,“他们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
“好。那么你认为你在班上起到一个班干部的带头作用了吗?”
“我问心无愧。”
“你参加社会上的人练功怎么解释?”
“武术也是一种体育运动,正和打篮球一样。社会上的人也未必都是地痞流氓。”
“武术是体育运动不假,可不是练了来打架的!”徐老师的手指头把讲台点得“咚咚”响。他没料到今天存扣说话这么呛,明显是带着情绪,是让他下不了台嘛!
存扣听提到了打架,心里猛一紧,但马上就镇定下来,反而迎向老师逼人的目光,问道:“徐老师,你看到我打架了吗?如果没有,请你不要误人视听!”
存扣知道老师怀疑上他了,眼下只有死撑,没有退路。
徐老师这会儿心潮起伏。他对存扣有种说不清的情绪。本来他是相当喜欢和器重这孩子的,各方面条件是那么的好。有时他批阅存扣作文的时候,忍不住在后面写上大段的评语,完全是以一个文学同好的口吻,没有一点儿老师的架子。他尊重这个得意门生,认为他将来必定大有出息,前途无量;甚至对存扣和秀平的恋情也抱着欣赏的态度,这对于一个班主任是难得的,也许是两个孩子太不俗太般配了,让人不忍心去指责什么,也许是作为一个偏爱古代文学的文科老师,两个孩子美好而自然的感情正好契合了他古典的审美追求吧。
第四部分两个男人之间的较量
可他又恨这孩子身上的傲气。他身上有种反叛性格,处处都表现得与众不同,情绪化,我行我素。和秀平公开对象关系,在校园里已经够招摇的了,这他姑且能够理解。但他在球场上赤裸肌肉,非常张扬的样子引起女孩子们为他疯狂尖叫;作为一个在校学生,居然参加社会青年练功打拳;前些时又和班上张阿香关系亲密……这些他却看不惯。他身上有一种吸引学生的领袖气质,很容易成为追捧和仿效的榜样,这对于一个班级来说未见得是件好事,甚至是危险的。作为一个班主任,他需要的是正常的班级秩序,个性过于突出的学生给班级带来的纪律和情绪波动是显而易见的,常常平添了工作难度和烦恼。他有这个经验。于是他多次想找存扣谈谈,但他知道存扣毕竟不是一般的孩子,怕谈得不好反而会有损威信和尊严。这孩子太沉静,沉静得叫人无懈可击。他有些沮丧,但他不想在心理上输给一个学生,他在寻找机会。
今天早上外面三个小青年来学校闹事,他和校长就猜到八成是存扣所为。只有存扣有这样的能耐。校长说,这个存扣不简单啊,你要花点心思和他沟通沟通,像这样的孩子要么出落得很优秀,一旦学坏,往往比一般学生更严重,更危险,更可怕。他马上意识到这是一个机会。他打定主意晚上把存扣叫到他家里来好好谈一谈,把情况套出来,然后再宽宏大度地安慰和解脱他,这样一来可以杀杀他的锐气,二来也可以趁机融洽一下师生关系,一举两得。可他没有料到下午学校就临时安排了大会,打乱了他的计划;更没料到存扣竟像个没事人似的,而且还当着全班这般顶他。一时间他真是气昏了,失去了理性,竟在并没有确凿证据肯定是存扣所为的情况下就蓦然向存扣发难。但是话既已出口,就不能收回,只有硬着头皮斗一斗了。
这是一对师生之间的较量。
这是两个男人之间智力和心态的较量。
两个人都输不起。
所以当存扣指责他误人视听时,他决心一不做二不休,和存扣公开摊牌。他居然笑了一下,因为他觉得手里还有张硬正的牌。他问:
“你昨晚上哪去了?我指的是晚自修以后。”
“没上哪儿。”
“但是有人看到你出去的。”
“谁?”
“传达室老张。你究竟出去干什么去了?你太有名了,谅老张不会看花眼吧!”
存扣淡然一笑:“是的,我出去了。”
班上顿时“嗡”起来。阿香转头盯了他一眼,眼里有不易察觉的惊惶。
“我肚子饿了,出去找东西吃。”存扣接着又说。
班上有人“咕咕”地笑出了声。
徐老师正为存扣承认出去心里一喜,哪知道他又接着就调侃他似的跟了这么一句。他简直气疯了,嘶哑着声音喊:“你说,在哪吃的?你说,你说!”
存扣说在附近转了一圈,没吃着啥,又回来了。回来泡了焦屑。他指了指隔排的一个男生说:“你可以问曹爱军。”
曹爱军站起来证明存扣是跟他借开水泡焦屑的,不假。
徐老师直定定地站在讲台后面,脸色相当难看。存扣也直挺挺地站着。老师不叫他坐他是不会坐的,维持着他冰冷的礼貌。
这时门一响,戴校长满面春风地进来了。他朝徐老师点点头,附耳说了一句什么。徐老师朝存扣看了一眼,脸上现出很古怪的表情。
戴校长说:“班会开得这么严肃紧张,好嘛!说明你们徐老师对整风工作是认真负责的嘛!哈哈,刚才有人在办公室告诉我,说你们班会开得剑拔弩张的,我就跑来了。”
同学们见一向严肃的校长打着哈哈,和下午开会时判若两人,都有些不理解,支棱着耳朵听他往下说。
“刚才派出所蒋所长匆匆打来电话,吿诉我今天来闹事的三个小青年下午又跑到了所里,声明说他们是被外庄人打伤的,而且打他们的有好几个人。他说搞不懂这几个家伙早上来学校闹事,下午却到所里辟谣,究竟葫芦里卖的啥药!哈,我也搞不懂。可不管怎样,这事与我们学校无关了,我是一块石头落了地。但这个误会也带来了好处,就是促成了派出所开始关心我们学校的治安工作了,无意中又推进了学校的整风运动。”
他看存扣还直定定地站着,沉默了一下,回头看徐老师,不知他早已悻悻地走了。他严肃地对存扣说:“对老师的尊重是一个学生最起码的素养,哪怕老师误会了你也不该随便顶撞。存扣同学,你今天对徐老师耍态度是不对头的,你知道不知道?”
存扣点了点头,脸上表情有些复杂。
“你坐下吧。”戴校长盯大家看了两眼,说,“好了,班会结束。”
第四部分写情书,认哥哥
存扣想不到事情竟发生了这样的逆转,松了口气之余,心里满是意外和迷惑:那三个家伙为什么要这样做呢?这不是实际上在为他解脱吗?可不管怎样,他这次打架的事总算侥幸混过去了,想想真是后怕。他想到自己把徐老师顶得那么尴尬和气恼,心里不免有些歉疚。他感到有点过了分,但当时的情境不那样死撑又有什么办法呢?
存扣的疑惑在下礼拜二那天得到了解除。
那天中午,他到老街浴室洗澡,出来后正好在棉加厂门口遇上了祥哥。几天不见,两个人感到很亲切,边走边谈心。存扣问祥哥学校的练功场地没了,现在在哪儿练呢。祥哥说:“散了。散了也好,这些小子学了点三脚猫,到处惹是生非,不教他们了。我也没工夫,厂里把我调销售部了,以后要常出去。散掉也好。”
存扣说:“蛮可惜的,天天练惯了的,还真有点失落。”
祥哥笑着拍拍存扣的肩,说:“你掌握的功夫防身足够了。你基本功好。以后啊,常把韧带拉拉,别把腿僵了就行。”又神秘地朝存扣眨眨眼,说:“学校里的危机解除了?”
存扣惊讶地说:“祥哥,你知道?!”
“我有什么不知道!”祥哥打着哈哈,“你第一招过背摔,第二招格挡冲拳,转体后又来了个侧踹,对不对?”
存扣眼睛都睁大了:“祥……哥,你咋像是看到了一样?!”
祥哥爽朗地大笑:“这镇上的什么事都瞒不了你祥哥的!有人告诉我,花园组阿三他们在万头猪场那儿被一个像学生的打得惨乎乎的,我当即就想到了你,旁人没那本事。我把他们叫来一问,知道上学校闹过了。我怕你被逮出来,就叫他们上派出所瞎说了一通。”
存扣见是祥哥帮他的,心里一感动,眼睛都潮了。
祥哥把手摆在存扣肩上,也有些动感情:“兄弟,遇事要忍啊。你大哥就是不会忍才犯错误的,要么混到现在不是这个样子。你是个有前途的兄弟,我看得出来;又懂事又会做人,所以我特别看重你。你一定要捺捺性子,为个把女伢子,有什么必要呢?”
存扣点点头:“祥哥说得对,我以后改,一定改。”
存扣这次惊吓受得不轻。如果不是祥哥帮忙解围,而被查出来是他打的架,再进一步查出是和阿香树林约会,那就相当被动。弄得不好被劝转学或退学就完蛋了。虽说他不是谈恋爱,他打架也属正当防卫,可到哪里说得清,哪个会相信?真是没吃羊肉却惹上一身膻!阿香这丫头任性率爽,热情似火,写情书,认哥哥,会哭会闹,又抱又亲的,太怕人。虽然这一切皆出于对他存扣的喜欢,但不是这个喜欢法,让人受不了,担心受怕。以后可千万不敢再理她了。于是他在班内班外都和阿香保持着警惕和距离。在路上远远看见她的身影马上就躲开了。有时碰见她回转身看他马上就把目光移到别处。而阿香也好像被这次风波吓坏了,重又变得沉默安静起来,就好像霜打的茄子似的,蔫了。有时候存扣看一眼她孤清的背影,心里却又有一种说不出的怜爱,有些难受。但他终究是不想去惹她了。
知女莫若母,大抵总是这样。开学以来,阿香衣着打扮上的刻意讲究,情绪上的冷冷热热,乃至身体发育的细微变化,都被巧凤看在眼里。巧凤是个聪明又细腻的母亲,她敏感地意识到女儿到了开窍的季节,开始有绮梦,有烦恼了。跟一般农村妈妈不同,她做过宣传队员吃过文艺饭,以后又一直做小学老师,算是见过世面通情达理的人,对孩子的变化要更理解、豁达和开明一些。“女儿烦心,儿子操心”,这句老话是对的。女孩儿小时候都是乖乖的,一到开花结朵的年龄,晓得作怪想远事了,大人的烦心就跟着来了。弄得不好就可能扯出一串子麻烦来,甚至捅下娄子。这个时候的女子最呆最痴,最任性,管不住自己,心野了很难收住。这时候做母亲的就有功课做了,必须出面,必须管,帮孩子一把。看着自己的黄毛丫头一年年长大,成了大姑娘的模样,身体浑圆小巧,虽说稍微胖了点,但胖得匀称,皮肤白嫩嫩,脸上粉嘟嘟的,小时候的黄头发变得漆黑,浑身上下透着青春的鲜活气儿,她心里就有说不出的高兴。阿香考上了吴窑高中后,巧凤对女儿的心思就开始高而实际起来,她希望她三年高中后能考上个学校,不求本科重点,哪怕考个扬州教育学院、镇江粮校、盐城商校这些大中专科学校也行啊,出来做个教师,分到乡镇粮站上,或做个企事业单位的会计出纳什么的,都很好啊。吃上商品粮,成了公家人,铁饭碗雷都打不动,旱涝保丰收,多幸福!以后找个对象肯定也是国家户口的,她本身就生得玲珑俊俏,到时乡镇干部地方财主家的子孙可尽着心挑哇。家里人也有了名望。不像她,尴尴尬尬做个代课教师,不知啥时才能转成民办——再转成工办她想都不敢想。跳出农门就是不一样,鸡窝里飞出金凤凰哩!巧凤更疼爱女儿了,有时候逮到机会还要为她梳头,有一回还要和姑娘睡哩,而女儿却不习惯了。唉,大了,女大不由娘,不粘妈妈喽。巧凤心里就格外怀念起阿香小时候猴在她面前撒娇耍赖的光景来了。有一天阿香从学校回来,说身上痒,打了水拱到房间里洗澡,啪啪的撩水声让巧凤心里也痒痒的。她就想进去帮女儿擦擦背。撩开些门帘朝女儿看,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