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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凯恩舰哗变-第64章

小说: 凯恩舰哗变 字数: 每页35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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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与这一强大阵势抗衡的只有马里克的所谓医学日志。调查委员会当初就不受理此日志,把它当作“一大堆鸡毛蒜皮的牢骚话”,说它反而证明了马里克长期以来潜在的叛逆之心。查利确信法庭会有同样的看法。凡是从低级尉官升上来的军官都曾在不同的时候在一个暴虐的、怪癖的上司的手下服过役。这只是军旅生涯中的一种危险而已。查利喜欢讲一些比马里克航海日志中的事更有趣的轶闻。

  这位军事检察官知道格林沃尔德仅有一个好的攻击点:犯罪意图的问题。他预见到对方会能言善辩地指出,尽管马里克对奎格的诊断完全错了,但他是为海军的利益采取行动的。查利做好了充分的准备要驳倒这种似是而非的硬说马里克无罪的诡辩。

  查利还这样推理,马里克不顾海军的优良传统,竟然根据大错特错的判断使出了厚颜无耻的哗变的伎俩罢免了指挥官。事实本身表明他已犯了“有损于良好秩序及纪律的行为”这一罪行。如果不承认这一点,如果马里克开创的这个先例得不到应有的惩罚,势必危及整个海军的指挥系统!凡是让其副手觉得有些古怪的指挥官都会有被草率解职的危险。查利确信,由军官组成的法庭,尤其是以严厉的、严格执行纪律的布莱克利上校为首的法庭会明白这一观点的,因此,查利料想将迅速击败巴尼·格林沃尔德,取得满意的战果。

  他对案件的估计是无懈可击的。他只是在猜测格林沃尔德可能采取什么策略这一点上犯了错误。

  上午11点左右威利·基思回到了“菊花号”上。他把提包往房间一放便去其他房间找“凯恩号”的军官,但只看到弄得乱七八糟的空床,然后他隐约听到从淋浴室传出的吼叫声:

  “给我讲一讲爱情

  告诉我一些温柔的事——”

  而且他知道基弗已经归队了。他看见小说家穿着木屐,站在镜子前擦干净身上的水。“‘我爱你——啊——’威利,你这个老狄更斯迷!你好,伙计?”

  他们握了握手。基弗晒黑的身体骨瘦如柴,脸也变长了,好像一个星期没吃饭了,但是他很愉快,两只大眼睛闪着奇异的光芒。

  “人都到哪儿去了,汤姆?”

  “四处都是。今天军舰要离开干船坞,所以大多数人都到舰上去了。史蒂夫跟他的辩护律师在外面什么地方——”

  “他找谁当律师?”

  “航母上的某个上尉。以前当过律师。”

  “是个好律师吗?”

  “难说。史蒂夫好像挺喜欢他。那种说话含糊,走路笨拙的家伙——像是从地狱逃出来的,威利。你知道你的好伙计斯蒂尔威尔的情况吗?他神经错乱了。”基弗把毛巾甩到肩上,轻快地来回拉动着。

  “什么?”

  “诊断是急性忧郁症。他住进了上面的基地医院。他在舰上的时候就有点滑稽,你知道的——”

  威利清楚地记得斯蒂尔威尔那沉思的、土色的、痛苦的脸。在返航的途中这个水兵因为头痛目眩曾两次要求把他从舵轮上换下来,“出什么事了,汤姆?”

  “嗯,当时我不在这儿。据说他老躺在床上,一躺就是三天,既不答话,又不起来吃饭。他说他头痛。最后他们把他抬到医院去了。他全身无力,还发出难闻的臭味,贝利森说——”威利惊恐地皱着眉。“嗯,这很可能,威利。看他一眼你就知道他是急火攻心了。没受过教育,被奎格嘲弄了一年,心情混乱,尤其悬在他头上的最高军事法庭——随便说一句,那不再是哗变了。那是另一类事情——有香烟吗?——谢谢。”

  基弗把毛巾围在腰上,喋喋不休地出来向交谊厅走去,吐出一团灰色的烟雾。威利跟随其后,急切地问道:“你说的哗变是怎么回事?”

  “史蒂夫将根据‘有损于良好秩序和纪律的行为’的指控而受审。我刚才讲了干瘪舰长昏了头,建议以哗变罪进行审判。我仍然认为你们几个家伙用不着担心,司法官都明白他们摊上个很成问题的案子——”

  “斯蒂尔威尔怎么样?他会出庭,或什么的?”

  “威利,这家伙是个植物人。他们将对他进行电震疗法,我听说——你假期过得怎么样?你和那姑娘结婚了吗?”

  “没有。”

  “我过了个很好的假期,”小说家说,穿上了白色的内裤。“我想我已经把我的小说卖出去了。”

  “嘿,汤姆!你发了!哪家出版社?”

  “查普曼出版社。什么都没签呢。不过看起来事成了——”

  “啊呀,还没有最后办完,是吧?”

  “他们看了二十章和概要。我把它给头几家出版社看了。”这位火炮指挥官漫不经心地说,然而脸上却流露出得意的神色。威利瞪圆了两眼打量着他。基弗书桌上那不断增高的一摞黄色手稿毕竟曾经是一则笑话。在威利看来,小说家都是些神话般的人物——像已去世的文学巨匠萨克雷,或者像孤高的才华横溢的、富有的作家辛克莱·刘易斯和托马斯·曼。

  “他们——他们将给你一大笔预付款吗,汤姆?”

  “嗯,我刚才说了,事情还没有定下来。如果一切办妥了,500或1000美元吧。”威利吹了声口哨。“不算多,”基弗说,“可是对第一本尚未完成的小说来说,嗯——”

  “太好了,汤姆,太好了!我希望它成为一本大部头的最畅销的书!它也一定会的。我早就跟你讲过我要第一百万册的有你亲笔签名的那一本。这话仍然算数。”

  基弗的脸舒展开了,露出傻乎乎的愉快的微笑。“哎,不能仓促行事,威利——什么合同都没签呢——”

  在军事法庭开庭,审判员们宣誓的最初时刻,史蒂夫·马里克的情绪低落。七名审判员成半圆形站在审判台上一张擦得很亮的红棕色长条凳的后面,举起右手,像虔诚的教徒一样严肃地凝视着正在用庄重的语调念一本用旧的《法庭与审判团》上誓词的查利。在这些审判员身后两扇大窗户之间的墙上有一面很大的美国国旗。法庭外面,绿灰色的桉树的树梢在晨曦中微动,远处是波光跳动的蓝色海湾。将军事法庭的审判室安排在环境优美、景色诱人的耶尔瓦布埃纳岛上是一个残酷的令人不易察觉的诡计。这间正方形的灰色的审判室更令人有禁闭的感觉。国旗挂在被告的眼睛和窗外自由的阳光和大海之间,而国旗上红白两色相间的横条实在像牢门的栅条。

  马里克的目光移到了法庭审判长布莱克利上校的脸上,他站在长条凳的中央,国旗的正前方。这是一张骇人的脸,尖鼻子,嘴巴像一条黑线,浓眉下两只深谋远虑的小眼睛闪射出藐视和多疑的神色。布莱克利已经头发灰白,下巴下面有一个松垂干瘪的双下颏袋,嘴唇没有血色,眼睛四周有隐约可见的皱纹。马里克知道他的来历和名声:在潜艇上当过水兵,从基层一直提拔上来,因心脏病而调到岸上工作,是第十二委员会最严厉的严格执行纪律的人。当他宣完誓坐下时马里克全身直发抖,是布莱克利的脸使他发抖。

  审判团的其他成员为一名正规军的少校和五名上尉。他们的外表跟随意在基地军官宿舍休息厅穿过的任何其他六名海军军官一样。其中两名上尉是后备队的医生,两名是战斗部队的正规军官,另一名是战斗部队的后备军官。

  马里克不懂的各种法庭仪式进行完毕时,挂在查利办公桌上方墙上的大钟已经滴答滴答地从10点转到11点15。查利传唤菲利普·弗朗西斯·奎格少校作为他的第一证人。

  传唤兵走了出去。审判室里所有的人都注视着大门。“凯恩号”的前舰长走了进来,晒得黑黑的,两眼炯炯有神,穿着新的蓝色制服,袖口上的饰条闪着金光。马里克已经大约两个月没见过他了。他回想起上次见到这个人的生动形象:有点佝偻、大腹便便、穿着灰色的救生衣和湿透了的咔叽制服,紧紧抱住轮机传令钟,毛茸茸的脸吓得发绿并且变了形。现在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却腰板挺直,踌躇满志,英俊漂亮——虽然粉红色的头皮上只有稀疏几缕金黄色的头发,但仍显得年轻。马里克的心中慌乱不安。

  奎格坐在审判室中心平台上的座位上。在回答最初的一些问题时他表现得彬彬有礼,语气坚定。虽然副舰长就坐在他右面几英尺远的被告席的后面,但是奎格始终没向这个方向看一眼。

  查利单刀直入地很快问到遭遇台风的那天早上的情况,要前舰长用自己的话讲述当时发生的事情。奎格用正规的语言作了回答,很连贯地简单扼要地描述了哗变的经过。马里克心里承认他所讲的确实是事实:表面上的事实。当然他所讲述的他的言行的微小出入以及完全不提他当时的表情和行为的细节就足以使整个事件的真相颠倒过来。奎格在讲述事情经过时说,他只是竭尽全力保持舰队的航向和速度,而且面对越来越坏的天气他一直成功地做到了这一点,直到他的副舰长出其不意地胡作非为,夺取了指挥权。后来,他留在舰桥上,建议副舰长采取种种正确的必要的措施,终于使军舰安全地驶出了风暴。

  法庭的审判员都同情地很有兴趣地听着他讲述。布莱克利上校一度将其不祥的目光转向被告,久久地凝视着他。在奎格讲完之前,马里克已经完全绝望了,他以惊恐的目光看着他的辩护律师。格林沃尔德用一枝红色蜡笔在一个拍纸簿上漫不经心地画着,画了一大堆粉红色的小肥猪。

  “少校,”查利说,“你能以任何方式说明你的副舰长的行为吗?”

  “嗯,”奎格平静地说,“当时情况很严重。风力达到10至12级,浪头像山一样高,自然军舰非常艰难地行驶着。整个早上马里克先生显得越来越紧张,情绪越来越不稳定。我想军舰最后一次猛烈倾斜时,他惊慌失措,采取了不理智的行动。他采取行动是出于这样的错觉,他能而且只有他能挽救这艘舰。他的最大弱点是自以为他的航海技能高明。”

  “当时‘凯恩号’是否面临极大的危险?”

  “不能这么说,不是那样,长官。当然,不论什么时候台风都是危害极大的,但是当时军舰行驶正常而且在继续很好地向前行驶。”

  “指挥官,你精神上患过病吗?”

  “没有,长官。”

  “马里克先生接替你的时候你有别的病吗?”

  “我没病。”

  “你对解职提出抗议了吗?”

  “我强烈地提出了抗议。”

  “你试图恢复自己的指挥权了吗?”

  “多次试过。”

  “你警告过副舰长他行动的严重后果吗?”

  “我告诉过他,他采取的是哗变行为。”

  “他怎么回答的!”

  “他说他准备接受军事法庭的审判,但无论如何要把住指挥权不放。”

  “舰上总值日军官基思中尉是什么态度?”

  “他跟马里克一样或更惊慌失措。他始终支持马里克。”

  “其他军官是什么态度?”

  “他们困惑不解,完全顺从。在当时的情况下我认为他们没有别的选择。”

  “操舵手是什么态度?”

  “斯蒂尔威尔,我认为他是舰上最坏的麻烦制造者。他心理失去了平衡,而且由于某种原因他非常忠实于基思中尉。他心甘情愿地加入他们一伙,不服从我的命令。”

  “现在斯蒂尔威尔在什么地方?”

  “据我了解他住在这儿医院的精神病房里,诊断为急性忧郁症。”

  查利看了审判员一眼,“奎格少校,关于12月18日在‘凯恩号’上发生的事件你还有其他的话要说吗?”

  “嗯,当然关于这一事件我想了很多。这是我海军生涯中所发生的最严重的事件,而且是我知道的惟一有疑问的事件。这是一件很不幸的不正常的事件。如果当时舰上总值日军官是其他任何人而不是基思,如果操舵手是其他任何人而不是斯蒂尔威尔,那么事情就不会发生。基弗或者哈丁或者佩因特会拒不服从马里克的命令,而且很可能立即中断他的指挥权。一个正常操舵水兵会不理会那两个军官而听我的指挥的。在关键时刻三个人——马里克、基思和斯蒂尔威尔——联合起来反对我,那只是我运气不好。我运气不好,他们的运气更不好。”

  在奎格陈述的时候,马里克拿过了格林沃尔德手中的红色蜡笔,在拍纸簿上潦草地写道:我能证明我没有惊慌失措。律师在下面写道:好。也许用不着。而且在两行字的四周画了一头大猪。

  “审判团要询问证人,”布莱克利说,“奎格少校,你在海军服役多久了?”

  “马上就到14年了,长官。”

  “在这段时间里你为进军官学校、毕业、受命、提升等等进行过所有的身体和精神方面的检查吗?”

  “检查过,长官。”

  “你的病历包含有能以任何方式反映你有过精神或身体病史的记录吗?”

  “没有,长官。我在1938年秋天摘除了扁桃腺——这是我惟一的非常规病史记录。”

  “你有过不能令人满意的健康检查报告,或者收到过谴责劝告信吗,奎格少校?”

  “没有,长官。我公文里有张嘉奖状。”

  “少校,如果你能够的话,本法庭想请你根据你的经历和服役记录来解释马里克上尉认为你患了精神病的看法。”查利飞快地看着格林沃尔德,以为他会反对这样的提问。被告律师低头坐着,在拍纸簿上画画。他是左撇子,他那有伤疤的手腕和手弯曲着挡住不断移动的红色蜡笔。

  “呃,长官,我必须指出我接手的是一艘极其缺乏组织的、肮脏的军舰的指挥权。我明白我骑虎难下了,得长期苦干。不管这个过程多不愉快,我决心把这艘舰整顿好。我采取了许多严厉措施。我可以说,从一开始马里克上尉就在这方面反对我的主张。在整顿好这艘军舰的问题上他跟我的看法完全不一致,也许他认为我不断努力去做是发疯了。当然,他那靠不住的忠诚和懈怠迫使我更加努力——嗯,我想大致情况就是这样,长官。像我刚才讲的,尽管马里克给我造成了所有这些麻烦,我仍将强调在我的指挥下‘凯恩号’所取得的战绩。”

  审判长、查利和格林沃尔德三人相互交换了一下眼色。被告律师站起来进行反诘问。“奎格少校,”他很有礼貌地问道,低头看着手中的红色蜡笔,“我想问你,你是否听说过‘老耶洛斯坦’这一称呼?”

  “指哪方面?”奎格的确显得困惑。

  “任何一方面。”

  “老耶洛斯坦?”

  “老耶洛斯坦,指挥官。”

  “我没听说过。”

  “那么,你不知道‘凯恩号’所有的军官都习惯地在背地里叫你‘老耶洛斯坦’吗?”

  军事检察官跳了起来,“我反对这样提问!那是对证人的无理纠缠。”

  布莱克利冷淡地问:“被告律师如何说明这种提问方式的正当理由呢?”

  “请听我说,证明案情说明中一些用语——让我引用原文——‘未经上级许可,没有正当理由’不能成立是被告律师指定的职责。被告的论点是马里克上尉得到了《海军条例》184、185和186诸条款的许可,而他的正当理由是奎格少校在指挥‘凯恩号’期间的反常行为、举动和决定。‘凯恩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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